她是被自己的手机闹钟吵醒的,手臂伸出被子,闭着眼摸到手机,熟练地关闭闹钟。
她又翻身埋进被子,摸了摸身边,忽然发现昨晚或许有一个人同睡。她从困倦的深思中分出一点精力去想,是他昨天将她送回来的。
还发生了其他事。冰块的触感和麝香味。她听到远处的洗手间里传来声响,开门声。敲门声从外面传来,脚步声走向房间外,开门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又回来。
身边的床垫一沉,一个身体靠过来。她闻到了自己沐浴露的气味,薄荷香味和隐隐的苦艾味。冰凉而湿润的触感印在脸颊上,像是蚊子叮咬,又落到眼睑和额头上。
她皱着眉躲开。
低沉的声音:“还不醒?”
捏她的鼻子,她的睡意被打扰,只能睁开眼。
外面的光照进来,有些刺眼。她刚醒,还不习惯光亮,往他的怀里躲。
他似乎愣了一下,好像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做。
下一秒他就将她抱起来,坐在床边。她枕着他的肩膀,他拍着她的背,让她从睡意中恢复过来。
“起来了,宝贝。”他在清晨的声音沙哑,“怎么还赖床?”
她睡意昏沉,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于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当时去海岛的时候,为什么不怕我的对手利用我不在的这些时间,抢占先机吗?”
“因为你是故意的。”他说道。
她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他捏了捏她的耳朵,放开她站起身,走向衣帽间。
她坐在床上,怀抱离开,失落的感觉漫上心头。
她避开心中的这种感觉,追问道:“为什么说我是故意的?”
他在脱衣服,从门的缝隙隐约看到他的背部。从海岛晒成小麦色回来后,过了这段时间,颜色又逐渐向苍白恢复,现在介于两者之间。肩胛骨发力,周围的肌肉随着隆起,从背部到腰形成曲线。
她眨了眨眼。低下头玩弄手指。
过了一会,他在那边说:“你上升得如此快,肯定被人忌惮。在这时候假装与你的未婚夫同游海岛,人家会以为你志不在更高位,对你放松了警惕,自然对你有利。”
她沉默。他换了衣服,一边戴手表一边走出来,站在床前低下头看她。
他的衣服是刚才有人送来的,休闲,轻薄的亚麻质地,仿佛不是要去工作,而是去聚会。他偏爱的风格,高质量剪裁和面料,绅士但是自由,就像他这个人。
她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居然懂她的想法,和往常一样,她抵触被人猜中想法,现在居然却同时有些欣喜。
你怎么会……知道?她想问。
但这时他弯下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说道:“我要走了。记得起床,别迟到了。”
她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
他的鼻梁高耸,眼睛深邃漂亮,被眉骨的形状衬托得有些冰冷。特别是当他俯视人的时候,看不懂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像是在端详自己的猎物。
他摸了摸她的唇角,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淡淡地笑了一下。直起身,转身出了门。
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收起了笑容,这个表情一直持续到她到达公司,坐在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还有其他高层,包括她的二哥和四姐。他们在讨论此次的收购计划,收购的目标是某个集团所有的商业地产,地处老牌购物圈,又因为一些政策变动,专业机构给出的估值在几年内迅速上涨。
她只是来旁听的,没有资格参与。这两个人分别是她父亲的不同任前妻所生,在对付父亲现任妻子那位娇生惯养的儿子的事情上同仇敌忾,但是彼此向来就水火不容。
此时他们正就收购一事争吵不休,双方都有各自的方案,想成为主导收购的人。
她望向会议桌远处,前方那位面目模糊的男人能决定一切,他们都想在他面前挣得一席之地。
二哥烦躁,忘了眼自己的杯子,发现水喝完了,环顾四周,视线停在z身上。
“喂,你。出去帮我倒水。”他朝她勾手指,随意说道,仿佛将她当成了服务员。
没人理会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微笑地说了声好,站起来出门。
她再进门时,二哥在说以往公司的收购案例,试图用已有经验反驳四姐的方案。
“我早就说了,这个方案不合理,以前我们公司也有类似的事情,叫什么来着,叫……”
“3年前的上城集团收购案,公司成功以27亿元收购上城集团旗下的娱乐体验乐园,”她站在他身后,将杯子放在他手边,“但是由于对其利润及运营的估值不当,公司亏损。”
他本来因为被人打断正想发作,听到她说的事情,正中他下怀。
“对,是有这么件事。我记得是老三负责的吧?”他随手指了指她,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微妙地变化。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回到这个案子。”他接着说道。
“等一下,我记得上城集团收购,前期的负责人应该是二哥你吧?”四姐说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后来就变成老三了。”
会议室陷入沉默,男人盯着说完话抱着双臂等他回答的女人,脸色阴沉。
而z早已无声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只是无心提起了一件案例。坐在远处的男人中止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说这件事留后再议。
散会后z走在最后出门,在门口走廊被人拦住。
她的二哥站在她面前。
“我正在想你是谁呢,”他说道,“原来我以为你是个普通秘书,长得还不错,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挺眼熟。”
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很不舒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就算脾气暴戾,犯下的事情数不清,但总有人帮他解决掉。
“你是哪个?我一直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哦,你的编号是多少来着?”
她感到一阵窒息,仿佛回到了过去。铺着地毯的房间,一群幼童,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保姆按照编号叫他们,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知道自己的号码。
z。
她的冷汗流了下来,呼吸急促,男人的脸在她视线里扭曲成怪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哥。”她保持着微笑,撑着正常的声音回答。
“二哥?你也配叫我二哥?”男人嘲讽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疯女人生的。她把你偷偷生下来又丢掉,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我说得没错吧?”
一提到她,z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更加肆无忌惮地说道:“你现在也只能去那里见她吧?想想,要是你不在的时候,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
她说:“如果你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打断她的话,“所以,别以为你能坐在这件会议室里,就有资格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
他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她站在原地。片刻后,她像是被惊醒一样,匆匆走出会议室。
z忽然放慢脚步。四姐站在走廊上看着她,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第一次知道他有多么恶心,是吧?”她问道。
z的脸色苍白,听到她的话,展开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怎么会,二哥只是在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