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黎竹收集的各种漂亮瓶子。
陆沿瓷看到它们就会想起黎竹还没去世的那段时光。陆沿瓷的父亲名叫陆鹤年,是一名人民警察,在陆沿瓷两岁时因公殉职,所以陪伴他从咿呀学语到稚嫩懵懂的大多是黎竹和黎扇。
那时候黎竹经常外出旅游,每次旅游回来就会给他带纪念品,而这个纪念品就是各式各样的玻璃瓶。
有的是漂流瓶,里面放着黎竹写给他的话,有的是水晶酒瓶,黎竹会将酒味去干净再给他。其中让陆沿瓷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有很大一块破洞的深色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星星折纸。黎竹怕陆沿瓷扎到手,从别人那里学来一招,用胶水将碎洞边缘融合成水滴形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溶洞。
黎竹告诉陆沿瓷,自己去旅游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可以每天拆开一个星星,里面写着黎竹想对他说的话,这些星星会代替自己陪在他身边。
但是那次带回这个瓶子之后,黎竹就没再去旅游过了,陆沿瓷也就一直没有拆开看的机会。直到黎竹去世的第三年,他才在黎竹生日那天将瓶子里的星星都拆完了。
一共156颗,每一颗星星里面都是不同的话,有关切的问候,有真挚的祝福,其中每一句的末尾都会有一句:小瓷,我爱你。黎竹亲笔。
他不记得自己拆完156颗星星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想起来自己一颗一颗重新折起来放回瓶子里时,常年不见雪的江州又一次下了雪。
于是八岁的陆沿瓷对窗外的飘雪说:舅舅,生日快乐。
如今那个玻璃瓶放在陆沿瓷的卧室里,里面的星星折纸已经有些泛黄。不知道江州这些年有没有下过雪,陆沿瓷想,同样的雪不要再下第三次了。
打扫完地上和杂物上的灰尘,陆沿瓷将各类物品重新分类摆放整齐,他擦拭一个废弃书柜时无意间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放着一盒没用完的针线。
黎扇没有学过针线活,东西自然不可能是她的,也更不可能是黎竹的。陆沿瓷打开针线盒,里面放着几颗纽扣,他觉得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件衣服上的,除此之外就只有小剪、半捆黑线和一段穿着针的白线。
陆沿瓷将东西放回原位,没再多想。
手机响起提示音,有人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对方很自来熟地与他寒暄,也没提及当年陆沿瓷转学的事,陆沿瓷顺着话题说明来意,问对方有没有艺术节的视频,不出意外,对方说没有。
接下来陆续通过的几个人要么是没拍,要么是换手机找不到了,只有一个女生说自己u盘里有。不巧的是u盘前些日子泡水里了,女生这几天正拿去给别人修,她告诉陆沿瓷最快明天就能拿到,但不能保证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陆沿瓷道过谢后又去联系修录音笔的人,他找的是从小黎扇就常带他去的一家店,店主是一位老爷爷,擅长修手表、闹钟、收音机这些电子产品。他打电话过去才得知老爷子前些年去世了,店早就不开了。
接电话的是老爷子的儿子,对方看他是熟客,告诉陆沿瓷自己可以试试,不保证能修好,陆沿瓷十分感激,并约定明天就将东西送过去。
他忙活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他不觉得累,只是有些困。他吃了助眠的药,躺在床上依旧睡不着,路俞明给他打来电话,他犯头疼没接,给对方回了个消息,对方这次直接打过来一个视频,陆沿瓷无奈接通,画面里却是嘈杂的酒吧,陆沿瓷的头更痛了。
他正要挂断,画面里的人声突然安静下来,有人拍了两下麦克风,然后陆沿瓷听到了一首曲风很新颖的说唱,主唱是个女生。
唱完一首,路俞明走进楼梯间将画面转过来,他邀功似的扬眉,“怎么样?这乐队不错吧?”
陆沿瓷问,“主唱叫什么名字?”
“seaky。”路俞明对着黑漆漆的镜头整理发型,“就是那个火了一段时间突然过气的红鲸乐队。”
陆沿瓷心里记下名字,问他,“你怎么突然这么乐于助人?”
路俞明“害”了一声,悄声凑近屏幕,“那个seaky是你老同学的表妹。”
周眠息?
陆沿瓷这才明白那主唱嗓音里的熟悉感是哪来的,他头疼的厉害,只说,“知道了,挂了。”
可路俞明今天格外难缠,他接着说,“你知道周驰吧?”
听到这个名字,陆沿瓷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听路俞明继续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听酒吧里那帮人说的,周驰是seaky的堂叔。”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陆沿瓷抬眼看向屏幕里的人,两人各自想说的话都在对视间交流完毕,但路俞明还是忍不住替自己澄清道,“我对seaky真没想法,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陆沿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秉持着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原则,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他退出视频界面,才发现聊天框有新的未读消息,是那个修u盘的女生发来的,女生很简单粗暴,直接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陆沿瓷没有立即点开视频,他在对话框打了两个字发过去后,又下楼去厨房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强忍着头痛逼自己吃完,洗完碗收拾好一切,才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按下了播放键。
iofferyouleas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desperates绝望的落日
theoonofthejagdsuburbs荒郊的月亮
iofferyouthebitternesfaanwhohaslookedlongandlongatthelonelyoon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之人的悲哀
iofferyouyaors,ydeadn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
theghoststhatlivgnhavehonouredarble后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
……
“怎么不继续念了?”
风轻灵地扫过帘幔,窗外熔金的落日投下少年的影。白任栩站在窗前,手捧夹着栀子香书签的诗集,余晖为他披上一层柔和的羽纱,朦胧着青涩的美。
他望着钢琴前的人,像一座难以攀越的冰山,五官冷硬,带着疏离的雪与寒,又在墨色眉眼中消融,化成温和的山泉。
山泉的主人问他,“不喜欢这首诗吗?”
睫毛轻颤,白任栩叫他的名字,很轻,如一句耳畔的呢喃。
他说不出别的什么,他只是叫那三个字,舌尖抵到上颚会演变成莫名的安心。陆沿瓷就笑,弯着眼对他说,我在。
男生白瓷般的手指压着琴键,流畅的降d大调第三号安慰曲忽然弹错一个音节,如静谧泉水般的曲声断在这里,陆沿瓷没动,因为有人替他接上了后半段。
没有任何指法上的技巧,舒服干净的触键浑然天成,陆沿瓷静静看着面前轻盈的指尖,那是一对生来就适合弹钢琴的手,指节纤长,指骨凸出,漂亮、游刃有余地荡过黑白琴键,令人心生喟叹。
白任栩的身体很轻地贴在自己身后,陆沿瓷跟着节奏帮他踩踏板,两人默契地共同完成了后半段。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白任栩从陆沿瓷身后退开,他拿起琴凳上的书,有些为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悔。
陆沿瓷起身,问他,“要不要弹一首?”
白任栩摇头,这是他这一天以来第三次拒绝对方。第一次是陆沿瓷问他要不要报名艺术节,第二次是对方问他要不要陪自己去音乐教室,虽然他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