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也是这个眼神,令程宛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她。然而现在,这双眼睛却如同一潭死水,再无波澜,让人看了,只是心痛。“熊萍萍……”程宛轻轻地喊了一声,声音很温柔。旁边的女医生势要制止她,程宛轻轻地摆摆手,对她点点头。女医生似有犹豫,但还是停下了脚步。“熊萍萍,你还记得我吗,当初是我找到了你。”和 2021年9月【8】“这里的环境太嘈杂,不适合聊天,更不适合讨论案情。”“大哥,这里已经是包房了,而且也不是饭点,店里也没人。”强忍着怒火,程宛冲着对面的男子翻了个白眼。在她看来,这男人现在的表现就两个字,矫情。对于谈话的地点,他们曾经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距离精神病院两百米左右的咖啡屋,需要拐个弯,在一个角落里,地方偏僻,相对安静;另一个就是处在医院对面、过个马路就到的重庆火锅。作为土生土长、一辈子没有出过国的程宛,选择可想而知,而作为海归博士,单坤的选择也是可以想象的。但他终究没拧过程宛,毕竟她是随时可以拒绝的。尽管不情不愿地随着程宛进了火锅店,但一开口,他还是忍不住评头论足,表达自己的不满。被女人呛了以后,单坤并没有反驳,轻轻地笑了笑,不说什么。待得菜上齐了、店员离开了,他一面若无其事地涮菜、一面淡淡的对她说着话--“闫敏柔,就是在小区门口摆摊卖豆腐脑的那个女人,涉及到一桩失踪案,五年了。”正在夹菜的程宛在这个时候,顿住了。见此,单坤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果然,自己引发了她的兴趣。“闫家祥,闫敏柔的父亲,八年前,突然失踪,至今未归。闫敏柔年年报案,派出所、公安局,年年在找,可人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程宛皱起了眉头,从锅里夹起一块毛肚,放在盘子里,轻轻地蘸着芝麻酱,直到完全裹上,都没有放进嘴里。看到这一幕,单坤反而是越发得意了,挑起一块牛肉,放在口中,边吃边说:“事发后,这个闫敏柔就成了警方第一个怀疑对象。”程宛再一次顿住了,抬头看他,皱起眉头,怎么会……“你没听错,闫敏柔就是嫌疑人。”单坤点着头,认真地说,“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个闫家祥家暴。”“家暴?”“闫家祥的家暴史由来已久,根据当初的调查记录,邻居们反映,在闫家祥失踪前,他就经常殴打、辱骂母女俩。这样的家庭暴力,可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十几年,光邻居报案都有十几起……”“没有彻底解决吗?”“你也知道,这种事很难定性。”程宛沉默了,筷子轻轻敲击着瓷碗,若有所思。单坤看了她一眼,接着说下去:“宁秋叶,闫敏柔的母亲,十年前去世,据说是在农村,心脏病突发而死。因为不想火化,就在农村就地掩埋,直到两年后,因为房产证的问题,闫敏柔才跑到派出所销户……”说到这,他沉下脸来,深深的看着她,深意满满。“你是怀疑宁秋叶还没有死?”程宛读懂了他的心思,“是她杀了闫家祥?”单坤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誉:“关于宁秋叶的死,派出所曾经去调查过,问过很多人,他们大部分都是听说,根本没有亲眼看见。真正亲眼看见的,只有三个人,闫敏柔、宁秋叶的母亲、还有村医李越闵。而这李越闵和他们是有亲戚关系的,他是宁秋叶的表哥、闫敏柔的表舅。至于其他人,大部分都是第二天早上才得到消息的,而那个时候,棺材板已经扣上了……”“没有再开棺吗?”“根据李越闵的说法t?,宁秋叶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死亡时,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不好看。当时村子里只有一些个留守老人,他们忌讳这个。所以并没有人提出要开棺看一眼,不吉利。”“闫家祥也没有要求看看?”“他当时是跟着一个建筑队在外地,闫敏柔打电话通知他,他说他走不开……”“走不开?”程宛撇了撇嘴,这个说法实在是……“你可以理解为他根本就不想回来,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和一个寡妇打得火热……”“啊?”还有桃色新闻啊?“这也是后来,闫家祥失踪后,派出所查出来的事实。据说建筑队本来有一对夫妻,男的是瓦工,女的就在队里做饭。后来男的出了意外,包工头不愿意赔钱,就让那个女人继续留下。时间长了,那个女人就和闫家祥好上了。宁秋叶去世的时候,刚好是他们俩的蜜月期,否则也不可能女儿打电话也叫不回来。”“蜜月期?”程宛嗤笑,在她看来,这就是个讽刺,“那后来呢,他们还在一起吗?”“没有了,也就一两年,他们就分手了。那个女人要了包工头的一笔钱,回家去了,后来又改嫁了。闫家祥失踪后,派出所找过她,确定和她没有关系。”单坤说完,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子。程宛以手托腮,望着窗外,沉默了片刻,她说道:“宁秋叶为了躲过家暴,来了个假死、逃离魔掌;妻子‘去世’,别的女人又提出了分手,闫家祥心情郁闷,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了唯一的女儿身上。刚开始,闫敏柔为了母亲,还可以忍辱负重;时间久了,闫敏柔也承受不住身心的巨大压力,终于举起武器,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不可能吗?”“可能,但现在有两个问题。”程宛举起两根指头,“一,如果宁秋叶还没有死,她现在在哪儿;二,如果真的是闫敏柔杀了人,尸体在哪里。她住的地方可是城里的正规小区,不是农村的自建房,想要藏尸,可没那么容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如果这些问题可以解决,所有的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单坤摸着下巴,思考着问题,时不时地向程宛投去期待的眼神。“你看着我干什么,这是你的工作,与我何干?”程宛再次低下头,夹起一片羊肉,放在锅里,若无其事地涮了起来。“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前后脚来到河州?”“充其量也就是巧合。”“这么巧?”单坤弯起嘴,轻轻地笑了笑。“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想去哪儿去哪儿,我还准备来个环球旅游……”“第一站就是河州?而且还专门来了这个精神病院?你的口味够特别的啊。”单坤强忍着笑,说出这样一句话。程宛不淡定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秉承着“好女不跟男争”的传统,挖苦的话放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其实你在办公室里分析的没错,那个绑架案确实是疑点重重。”听到这话,程宛只是悄悄地停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吃着火锅,并没有因为他的理解而欢呼雀跃。“首先,作为一个索要被拖欠工资的民工,既然决定绑架一个人要挟自己的老板,他首先就应该弄清楚,对于老板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是远隔千里之外、已经被抛弃了的女儿,一个是养在自己身边、视若珍宝的儿子,孰轻孰重?更何况一个二十岁,一个九岁,哪一个更方便、更容易控制,不用说。而他却偏偏选了那个熊萍萍……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真的被撕了票,熊大裕恐怕也不会流一滴眼泪。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做?”程宛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在重复自己提出过的疑点。可有什么用呢?案子已经结束了,绑匪被击毙,受害者被成功解救,万事大吉,只除了……“还有,既然觉得女儿受了刺激、需要入院治疗,为什么熊大裕没有把女儿放在龙州,放在他身边,偏偏选择千里之外的河州?是的,我承认,熊萍萍的老家就在河州,前二十年,母女俩就在这里相依为命,可康如锦已经去世了,她在这里无依无靠,没有任何亲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半个月来,应该没有人来探视过熊萍萍吧。”听了这话,程宛惊了一下,抬头发现对面的男人笑的得意,见不得他如此,她便说:“好像是有几个陌生网友,医院没让进。”单坤摊了摊手,好像在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就算是被所有人抛弃了,又如何,最起码她还活着。”程宛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说,“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不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哪怕被所有人唾骂……”“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过来,为什么还要特意来找她?”单坤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