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秋勉强笑了笑,摇头道:「只是想起了大哥大嫂一事。」顿了顿,陈若秋才开口:「大哥大嫂分家之意已决,甚至威胁要请出族中长老。怕是连不孝的罪名也不怕背了。」
「此事本就是娘做的不够稳妥。」沈万道:「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倘若将大哥惹急了,把娘做的陷害丘儿之事拿出来说,满京城都要戳咱们的脊梁骨。」
陈若秋点了点头:「不错,大约是仗着这一点,大哥大嫂才会这般笃定。」陈若秋道:「都已经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在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分家呢。」她不由得又想到了沈妙,自从沈妙性子大变之后,沈府中很多事情也都悄悄改变了。从前沈信夫妇对沈家其他人好,那是因为沈妙对他们好。如今沈妙一表现出厌恶不满,沈信夫妇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沈万嘆了口气,陈若秋问:「老爷,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万摇头:「若是换了我们,也不能接受。大哥一家都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最看重的又是小五。荆家人和娘合起谋来算计丘儿和小五,已经犯了大哥的忌讳。单单只是分家,已经是他们手下留情。若是换了大哥以前的脾气,只怕要将这沈府掀了。」
「可是……。」陈若秋道:「现在分家,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啊。」
沈万看向窗外:「如今二房遭受重创,二哥和我仕途都受阻。从前还能接着大哥的势,一旦分家,众人都知沈家不和,便是为了讨好大哥也不会与我们交往。沈家的路只会走的更加艰难。」
「不仅如此,公中的银子……」陈若秋提醒。从前沈信赏赐无数,自己常年在西北又花不出去,全都交给了公中,沈老夫人花银子大手大脚,任婉云偶尔还需贴补自己尚且过成这样。如今一分家,就算沈信不要老将军留下的财产,他们的日子也只会越过越艰难。
「单只是这样便罢了。」沈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沉:「分家之后,以大哥的兵力名声,只会越过越好,到最后压我们一头,两权相较,也得走到这一步。」
陈若秋听得心中一惊。她嫁到沈府这么多年,自然晓得沈府的貌合神离,沈信夫妇常年不在府上所以不知道,她和任婉云却是心知肚明。这沈府之内,沈信和沈贵兄弟本就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也不是真心。沈信过的越好,其他两房就越是不好,总有一日大伙儿会走到一个对立的局面之上,却未曾想到这局面来的这样快。
「老爷,就算是为了玥儿,也不能让咱们被压下去。」陈若秋为他按着肩膀:「可是要怎么对付他们呢?」
「如今大哥对我们都起了警惕之心,要想动手也没那么容易。」沈万摇了摇头:「再者他的兵不是常人,想找漏洞更难,此事还得等契机。」沈万道:「当务之急,还是给玥儿寻个好人家吧,这些日子你先留意。」
陈若秋试探道:「老爷,定王殿下……。」
「先切莫将主意打到定王身上。」沈万厉声道:「才经过垣儿一事,朝中人都生怕和沈家扯上干係,皇子就更需注意了。这个时候去想定王,定王心中也会不喜。」
陈若秋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老爷也早些休息。」
……
第二日一早,沈妙刚用过饭,却见霜降从外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进屋就道:「姑娘!出事了!」
「有话慢慢说,急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谷雨斥责道。霜降吐了吐舌头,还是没忍住,劈里啪啦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道:「前些日子里荆家人不是启程回苏州了嘛,今儿个那头的官府来说,荆家人在回苏州的路上遇上流寇,全部都被匪徒灭了口,晓得荆家和老夫人有些关联,官府才上门知会。」霜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如今这匪徒也越发猖獗了,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这样杀人,还一个活口也没留。早知道这样,荆家人一定后悔来定京城一趟。」
沈妙垂眸,荆家人被灭口,究竟是不是流寇所为,端看个人怎么想了。不过沈妙却知道,孙天正的手段一向雷厉风行,就如同在朝堂之上一样。此事因荆楚楚而起,孙才南丧了命,孙天正怎么能甘心,沈妙相信,若是可以的话,孙天正恨不得将沈家人也全部灭口。只是沈家终究不是荆家。
荆家依旧是和前生一样的结局,因为荆楚楚的贪婪而送命。而今荆楚楚还在孙天正的手中,孙天正不会让荆楚楚轻易死去。这样满怀绝望的活着,或许比死了更令人痛苦。
不过,这与她都没有关係了。
沈妙对谷雨道:「准备的东西呢?」
谷雨道:「在箱子里,不过……。」谷雨有些犹豫:「姑娘,您真的要……。」
「去取。」沈妙打断她的话。
半个时辰之后,沈府的西院侧门中,走出了四个人。
这三人中,为首的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衣裳,带着一顶帽子,倒也算得上翩翩佳公子,就是个头矮了些,不过却有些粉雕玉琢的可爱。一双明眸更是少有的清澈,这等姿色,放在小倌馆中也能受人追捧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随从打扮的人。可是走路却有些笨手笨脚,扭扭捏捏的。随从的身后,是一个侍卫,比起这三人来说,他便显得高大了许多。
「别怕。」沈妙道:「胆子大些,别露了马脚。」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妙、惊蛰、谷雨并莫擎。
惊蛰和谷雨不习惯穿男装,哭丧着脸,还有些害怕,沈妙却是从容的很,看的莫擎都有些心中犯嘀咕。却不晓得当初在秦国做人质的时候,曾被那些皇室捉弄,要她扮男装,足足扮了几月有余。如今扮起来,竟也是活灵活现。
待三人上了马车,莫擎亲自驾着马车,谷雨问沈妙:「姑娘,咱们真的要去宝、宝香楼么?」
「当然。」
「可是……」谷雨道:「咱们有话不能在外边说么,要是被人看见姑娘逛花楼……。」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谷雨也不知道女子逛花楼会怎样?
「宝香楼是生意场,生意场给银子就行,逛花楼的人不会讲礼仪道德,本就是放浪形骸的场所,逢场作戏,不会有人注意。」
惊蛰和谷雨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沈妙主意极大,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总能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走着看了。
快活楼里的雅室里,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季羽书道:「谢三哥,你来的正好,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定王……。」
「咦,」一边的高阳突然出声,握着酒杯的手一顿,自言自语道:「这次怎么不同?」
「什么不同?」谢景行一边说一边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顺着高阳的目光看去。
只见宝香楼的楼下,一辆马车方停,从里面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人正是莫擎。莫擎身后却是跟了三个少年模样的人。
「以往姓莫的都是独来独往,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这也是沈妙吩咐的?」高阳托着下巴打量。
「我看看。」季羽书伸着脖子看去,灵光一现:「莫非是沈小姐其实是以银子来嘉奖做的不错的下人。下人干的好的,就赏他们去宝香楼一日游。我也想当沈小姐府上的下人。」
「边儿去。」高阳将季羽书的脑袋拨开,道:「我怎么觉得这几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呢。」
话音未落,就见谢景行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
「三哥!」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季羽书手忙脚乱的跳起来,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怒道:「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