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句汝可知?」
这唱词也忒俗气,冯安宁却觉得说的是很对的,简直像是把她的心事全都唱出来了一般。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大抵是无望的,因着沈丘实在是看不出来待她有什么特别。冯安宁又黯然又无趣,觉得独自一人唱戏也索然无味。
偏偏沈妙还在这时候出嫁了,嫁到了千里之外的大凉。
这不仅仅意味着从此之后定京要少一个朋友,更意味着她也不能再有理由去沈宅,动自己隐秘的小心思来。
冯安宁很失落。
……
世事变迁,谁都没想到定京会风云突变。
或许那些聪明人知道,为官者知道,宫廷人知道,冯安宁这样不问世事的官家女儿,却是茫然的。
一夜之间,文惠帝就病重了,定王傅修宜掌握大权。皇子们死的死,罪的罪,伤的伤,亡的亡。定京官家人人自危。
冯安宁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能看出冯大人凝重的神情,以及自家兄长们每日的忙碌。
直到有一日,冯老爷将冯安宁叫道屋中,对冯安宁道:「安宁,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冯安宁敏感的猜到冯老爷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不过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几乎想都没想,冯安宁就立刻回道:「爹,我还不想嫁人,我想陪在爹娘哥哥的身边。」
一向疼爱她的冯老爷这一次却是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道:「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一直留在府里不嫁人的。莫非还想当老姑娘不成?你表哥过几日到定京来,你带着他四处转上一转。」
这话里的意思几乎是有些暗示了,冯安宁从来就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立刻站起身来,激动道:「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冯老爷眉头一皱:「什么什么意思,你表哥来定京,你这个做表妹的接待又怎么了?」
「接待?我又不是下人,为何要我来接待?」冯安宁道:「再说还有大哥二哥呢,我不去!」
「你!」冯老爷冷下脸:「必须去!」
冯老爷自小到大就没对冯安宁说过一句重话,今日却是当着下人们的面如此不给冯安宁留面子。冯安宁觉得既伤心又委屈,干脆站起来道:「爹,咱们冯家又不缺银子,犯不着做卖女儿的勾当。这表哥与我多年都未见面,你不嫌尴尬,我还嫌无话可说呢!你莫不会是想要打着接待的名义,让我与他成什么表哥表妹的好事吧?我不干!谁愿意谁去,我不愿意!」
她和罗潭呆的久了,说的话都有些荤素不忌。
冯老爷猛地站起身来,「啪」的一巴掌扇到冯安宁的脸上。
冯安宁一呆,面上火辣辣的疼,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冯老爷,却见冯老爷眼皮都未抬一下,道:「滚回你自己的屋里去,好好反省,别说我冯家教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
周围的下人们都震惊了。
冯老爷从来舍不得砰冯安宁一个小指头,曾经广文堂的夫子因为功课责打冯安宁的手心,冯老爷见了冯安宁手上的印子还说要与那夫子拚命,如今却是
,如今却是自己亲自给了冯安宁一巴掌。
冯安宁「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大门。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关好,扑到床上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她只在小时候见过那位远房表哥一面,那表哥比她大一些,会微笑着唤他表妹写的一手好字,少年时候就吟的一手好诗,可是冯安宁却亲眼见着还尚且年少的他去亲自家贴身丫鬟的嘴巴。
冯安宁觉得噁心极了,还将此事说与自家人听,可是冯家人都觉得她是看错了,不肯相信她。冯安宁就更讨厌这位表哥了。
别说是接待他,连见也不想见。况且冯老爷说这话的意思,冯安宁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听得懂这其中的暗示,冯老爷分明就是有意要撮合她和这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哥。
冯安宁越哭越觉得伤心,喜欢的男子不喜欢自己,大约觉得自己还很拖累。自家父兄反倒来要她与厌恶的人过一生。沈妙和罗潭都走了,她在定京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隻觉得满腹委屈无法诉说,她爹如今还打她,冯安宁真觉得日子难过极了。
可是她是个骄纵的,不仅骄纵还强的很,冯老爷可以不宠着她,厌恶了她,她却倔强一如往昔,甚至开始绝食抗议,总之就是不肯服软见那位噁心的表哥。
若是往常,她这般绝食抗议,早已让家里的人忙的团团转,可是这一回却不起什么作用。甚至冯老爷变本加厉,态度反而越发强硬。
冯安宁与冯老爷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冯子贤自定京外办事回来,得知此事,来安慰她。
冯子贤道:「妹妹,你也别责怪爹了,爹如今也没办法,定京局势动荡不安,咱们冯家岌岌可危,爹想你早些出嫁方得避祸。曹家表哥家大业大,你嫁过去吃穿不愁,且他也算才貌双全,又是自家亲戚,过去后总不会亏待你。大哥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没有这一遭,自然能任你随意挑个如意郎君,可是现在……安宁,你忍一忍吧,爹也是没办法。嫁给他,总比跟着咱家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的好。」
冯安宁听得怔住,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些。前段日子她看冯家人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心中也觉得奇怪,可每次问起来,都被冯老爷打发了。这回自己的亲事,冯安宁还真没将此事联繫起来。
她问:「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家要倒霉了吗?」不等冯子贤回答,她又道:「若是冯家真的有什么危险,我身为冯家的女儿,又怎么能置之度外冷眼旁观,莫非父亲以为将我嫁人,让我避开这一切就是为了我好么?既是自家人,同甘共苦总要做到吧!」
冯子贤嘆了口气,道:「妹妹,你的话我何尝不知,只是许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想要与冯家同甘共苦自然很好,可是爹娘怎么舍得。你自小娇生惯养,我们都不愿你出什么事。况且还有许多心怀鬼胎之人,若是拿你威胁冯家又该如何?」顿了顿,冯子贤才艰难道:「你留在冯家,不仅帮不上忙,反倒会让爹娘分心,甚至会成为冯家的软肋。若是嫁到曹家,不仅可以让爹娘安心,曹家也许还能帮得上一些忙。」
冯安宁许久没有说话。
「安宁……」冯子贤见她不语,有些担心。
「大哥,我没事。」她深深吸了口气,笑着看向冯子贤:「你容我再想想吧。」
冯子贤见她不欲多说的模样,知道一时之间冯安宁很难接受这么个变故,当下也没多言,自行离开了。
等冯子贤离开之后,冯安宁才茫然的看向铜镜,双手微微颤抖。
人有旦夕祸福,冯安宁也没想到,似乎只是短短的一夜间,她就能从人人称羡的千金小姐变的如此危险。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累赘。
年少的时候过的太过天真而肆意,却不晓得上天是吝啬的,可是可恶的。他给与你前半生的福气,就要用不安定的未来来偿还。
一边是继续使性子过自己的生活,一边却是家族。
冯安宁想,当年沈妙要护着沈家,处处被製掣,做事情都要思前想后的时候,也是这般纠结的么?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花容月貌的骄纵千金,能承担的起这么巨大的责任么?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啊。冯安宁想着,便是要骄纵,也要人宠着才行。不是人人都是冯家人,也不是她一辈子都能受冯家庇护。
反正……她喜欢的人,也并不喜欢她的。
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