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野格回到飞船休息室找姜鸦谈话。
停入母舰的飞船,舷窗外只有合金焊接的仓库墙壁,看着好生无聊。
oga正趴在长沙发上午休,柔软的卷毛蹭得凌乱,遮住大半张脸。一条胳膊从沙发边缘垂下去,在他进门时指尖动了动。
“姜鸦。”野格在沙发边蹲下,推推她的肩膀,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她后颈绕了一圈。
姜鸦睡眼惺忪地从抱枕上抬起头,鼻音含糊:“嗯?”
她坐起身,左脸上还压着一道抱枕留下的印子。
“母舰没有准备多余的寝室,新房间正在布置,今晚你先在飞船上待一晚。”野格说。
马上就能住的空寝室倒是有,但是距离其他人卧室太近,进出房间时信息素很容易扩散,对双方来讲都不太安全。
他得找个稍微远一点的杂间,让机仆把东西收拾好。
“哦。”姜鸦对此没什么意见,“还睡关押室是吗。”
“不用,飞船上寝室空出来了。”野格起身,带她去自己原先的寝室。
“今天吃什么?”姜鸦有点期待。
“营养液。”
“好不容易回母舰呢。”姜鸦纳闷,半阴阳怪气半认真地劝说,“你看,抓也抓到我了,情报也快到手了,不该办个庆功宴吗?”
野格想起刚才的一番闹剧,一时无言。
正常来讲是要办个小派对略作放松的,但现在他们不打起来就谢天谢地了。
另外,这话由姜鸦说出来也太怪异了吧?
姜鸦毕竟叛投了,就算是出于表面上的礼貌,他们也不能当着姜鸦的面举办“捕获姜鸦”的庆功party啊!
最后当天的午餐和晚餐依旧是营养液。
姜鸦要来了纸笔,在上面整理她知道的基础情报。
至于最机密的情报当然还是暂存在脑袋里用来讨价还价,现在给出去的部分不过是谈判的诱饵和诚意。
姜鸦抛却之前的降智滤镜重新将记忆整理了一次,手中的笔应声折断。
仔细一想,她曾无数次被从睡梦中揪起来干活,却连一分额外的加班费都没有得到!
该死的艾伯特,应该被吊在路灯上。
仔细算起来,她资历其实极浅,只在近卫队里待了叁年,其中半年还是在虫族战场上度过的。
但得益于艾伯特对待他的“白面具”们如对待机器人一般、并无太多提防的态度,姜鸦有意无意间获知了不少重要甚至是机密情报。
傍晚,野格回到飞船,来找她简单聊聊情报的事。
他似乎是刚忙完什么,神情间流露出丝丝疲态。
为初步谈判特地换上的白衬衣袖口有点皱,随意地挽了上去,露出一截青筋浮凸的精壮小臂。
野格在沙发上坐下,端着两杯鲜榨果汁:“橙汁还是酒?”
姜鸦把写好的文件丢在桌面上,在他对面坐下,接过橙汁翘起腿。
野格探身拿过文件大致翻阅了一下,意外地发现姜鸦给情报给得还挺爽快。
他抬起头:“姜鸦少将——”
“停。”姜鸦忽然打断他,抬手阻止,“别叫‘少将’。”
她的少将军衔是皇家近卫军内部发放的荣誉军衔,仅在第二皇家近卫军内有一定指挥权。
和各大军区的实权少将比,手上的权力和资源差得很远,但薪资待遇差不多,也不需要那么多资历,只要皇室成员排除阻碍金口一张就行。
野格一愣,思绪中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谈判工作本来应当是白子修的负责范围,但考虑到姜鸦对他的厌烦程度,最后还是野格自己上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
姜鸦随手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淡淡开口道。
“第一,回到附近星系后放我离开,并放出遗迹那队赏金猎人安全返回的情报。”
想回帝国去,她至少得装作是蹭着赏金猎人的船离开的。
“你还要回帝国?”野格皱眉,“ebi坠毁在这里,你回去恐怕要被严加审查。”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单单是性别就藏不过。”
“无人区什么都有,碰见个史前遗迹或者污染区,不小心变个性也很正常嘛。”姜鸦摊摊手,无所谓道。
野格噎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摇摇头:“你现在回帝国恐怕会摊上大麻烦。”
姜鸦挑眉,身子后仰,慵懒地倚在沙发上,示意他继续说。
“联邦拿到的情报显示,帝国魔导武器是从两年半前的虫族战场上流到天堂口手里的。”
野格严肃地盯着姜鸦。
“且倒卖军火的几十名相关人员均隶属第二皇家近卫军士官。”
姜鸦转动玻璃杯的手动作微顿。
虫族战场驻军每叁年轮换一次,两年半前的第二皇家近卫军名义上是她带队的。
当时,她在奉命带队打击黑帮的时候“不小心”弄残了西尔特伯爵家颇受重视的长子,于是被暂时远调到虫族战区。
姜鸦毕竟刚接触新世界没多久,就算大致翻阅了她霸占身份那名beta的记忆,也没法立刻带领一支她完全陌生的兵种去执行刚听说不久的新任务。
“艾伯特派遣了一位副官‘协助’管理。”姜鸦啧了一声,陈述客观事实。
这种事说多了反而像是狡辩。
手下几十个士官倒卖军火,她带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完全说不过去。
然而可悲的是这就是事情真相——只要不太出格,她当时完全不会怀疑艾伯特的安排。
“资料显示那个副官在决战中死在了虫族战场上。”
野格听出姜鸦的意思,眉头拧得更深。
“当时你应该处于完全服从艾伯特指令的阶段,他有必要瞒着你进行么?”
“更正一下,不存在‘完全服从’。”姜鸦耸耸肩,“我和那些机器一样的白面具不一样,多少还是有些底线的……否则当时也不会被发配去虫族战场了。”
仔细想想,她似乎给艾伯特惹了不少麻烦。
野格深吸一口气:“那你更不该回帝国了,这毫无意义。”
如果姜鸦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艾伯特这是在挨个灭口,姜鸦孤身沦落无人区很难说没有他的手笔在其中。
“意义。”姜鸦嗤笑,“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也不需要你的意见。明白吗?”
野格长久地注视着她。
oga散散漫漫地倚坐在沙发里,一身军装制服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掩逐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攻击性。
暂时餍足的信息素没了那股子甜味,明明早就交融汲取过却依旧让人觉得疏离而陌生,甚至能嗅出几分敌对的意思。
和它的主人一样,睡完就翻脸不认人。
但这才是应该的。
冷白寒凉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毫无暖意。
过去几天在蜜糖般缠绵黏腻的信息素中诞生的梦境尽数破碎。
像是从潮热的春梦中突然惊醒一般,野格在沉默中混乱的思绪逐渐捋成一条直线,揉揉眉心。
“哦,差点忘了。”姜鸦恍然大悟,“你是在担心我离开后自己的疯病发作无从治疗?”
他也差点忘了这个。
野格神色没什么变化,眉宇间的疲惫感却更浓重了。
持续近二十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