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日,一连几日的阴雨绵绵收了势,日爷儿终于赏脸露了面,难得一日好天气。
燕园地处平江府东面平畴,占地颇广,原是前朝第一富户仇什建此处作避暑之所,仇什当时富可敌国,燕园之内,亭台楼阁,流水曲觞,一进正门便竖立一座与人等身的玉山,更不要说园中的景致,应是比之大内也不逊色分毫。
仇什此人这等身价便是获罪的因由,豪强集团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曾经显赫的门庭如今也不过成为一页泛黄宣纸短短的草书两行。
傅氏如今成了这处豪宅的主人,因为家主也并非喜奢好侈的性子,经历几次战乱洗礼,这燕园也早已不复曾经的模样,不过还有个影子留给后人拟思。
泠葭早早收拾停当,傅燕楼不在的日子,她便要到主母华氏处当值。此时,她正随华氏一同到了燕园。
因着连日的阴霾尽散,众人都格外珍惜久违的日光,华氏便吩咐下人将席面在庭院中铺排开,天庐地床,园林雅幽,虫鸟之声相随,今年的春浴日确比往年要热闹的多。
华氏今年方过四旬,眼角眉梢已难掩霜华,可气质娴雅,任谁看了都不难推测年少时必然是个绝色美人儿,她的几个子女相貌也都得了她的精髓,个个都是龙凤之姿。
“老太君近来身子可康健?”王氏主母余氏一进园子就直奔傅老太君而来,“原说找个时候登门探望,可前不久子望房里人遇了喜,虽不是嫡出,可总归是头个,子望年岁不小这才有了声息,前头还有些不稳,这刚满仨月,我这才敢出来见见风儿,正好趁这日子跟老太太,太太们聚一聚。”
傅老太君也热情地拉着余氏在近身处坐了,笑到:“你们正是抽不开身的时候,分身乏术难免,正好趁今日好好玩乐一番。”
几个高门士族家的主母太太,姨太太,小姐们都纷纷行来,一场春日宴好不热闹。
几个夫人围坐,小姐们另处一桌,华氏依然成为这次宴会的中心,几位夫人言谈中总有意无意提起大公子,可华氏总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要说平江府如今有待嫁小姐的豪门,哪个不眼巴巴盯着傅燕楼,原他早在三年前定下一门亲,是琅琊王氏的嫡女,这种门第相交,旁人也无处下脚,可王家小姐福浅,婚前竟意外落水溺亡了。
后来大公子领兵戍边,这婚事便彻底撂了手,自那以后,平江府各门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今年傅、吴、王三家各有几个小姐及笄,便趁这次上巳同办行礼,由辈分高的长辈主持,几家主母看着这一群花一般的女儿都欣慰得很。
行完了礼,众女眷行至江边,这今年主持祓禊的礼官竟还没出现,华氏方想请自家婆婆主持,还没开口便听一旁有人窃语,“大公子来了!”
众人皆喜上眉梢,转向那人来处,只见一身姿颀长的年轻公子正向江边分花拂柳而来。
平日惯是甲胄裹身的年轻武将,难得的身着燕服,他着一身鸭青斜领箭袖,金澄玉带束着紧收了腰线,猿臂蜂腰,端得一副好相貌。
他步速极快,三两步就到一众人面前,依礼向各位长辈致礼,又与自己母亲和各家太太拜见了遍,便接过小厮托举着的一束柳枝,迈步到一众小姐处,柳枝点头,翠绿的软枝却点红了小姐们的脸颊。
“难得他回来一趟,你们也去让大公子给你们压压邪,讨个好彩头,保家宅平安吧。”老太君指着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华氏和几个主母皆许了自己身边得用的聚到一处,等着授祓禊礼。
泠葭跟着沉湘她们行在最后,她不知道他何时回来的,明明她出府时都没见着他回来,竟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眼前,不及抬头,修长指节捏着犹带春水的细嫩柳枝轻打在她的额顶,有一滴巧落在她的鼻尖上,令人发痒。
她只看得那人锦靴尖,刚要行万福礼,只见燕服的袍角扫打在她的小腿上,那人已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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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