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也不是傻子,薛昭这么明里暗里的暗示,立刻就转过弯儿来,诧异的看向姜梨,姜梨正对薛昭使眼色,叫他不要胡说八道。薛怀远心中就更诧异了,他一手养大的女儿,是个什么脾性她自己最清楚。倘若真的和薛昭嘴里的“哥哥”没什么,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否认,然而她只是让薛昭住嘴,却没有否认,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阿狸……”薛怀远道。
“爹,阿昭他胡说八道,我的朋友的确帮了我许多,我日后也会感谢他的。”
薛怀远看着姜梨,心中嘆了口气。原来她是薛芳菲的时候,生的实在太好,远近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来打听,想要将阿狸娶回家去。薛怀远却觉得那些人家都算不得最好,而阿狸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最后他瞧出来,阿狸喜欢上了沈玉容,沈家来求娶的时候,他就答应了。对于沈玉容,薛怀远还算满意,这个年轻人有才华,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看样子对阿狸也不错。唯一让薛怀远觉得不对的是,沈家在燕京城,燕京那样的地方,沈家无官职在身,阿狸容貌太盛,若是有人生出歹心,沈家怕是护不住。
不过沈玉容站在薛怀远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会考上状元做官,庇佑阿狸一生一世,薛怀远将他诚恳,便也答应了。阿狸喜欢的人,想来也是好的。
沈玉容考上状元做了官的消息传到桐乡来的时候,百姓相亲都来恭喜他,说阿狸好福气,好眼光,这样就能做锦衣玉食的官太太,薛怀远面上笑着,心中却总有些担忧。果然,到了最后,他的担忧成了事实,原来沈玉容为了薛芳菲可以走上仕途,但他也可以为了走的更高而牺牲薛芳菲。
虽然阿狸眼下不说,但薛怀远也能想得到,当初在沈家,阿狸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她的容貌虽然也好看,但到底不如薛芳菲时候的惹人注目了,而且她现在是官家千金,想来普通人也不敢打姜梨的主意。
薛怀远知道,阿狸成了姜梨,在姜家自然有好处,不过坏处也不好,抛开高门大户里的勾心斗角不说,就算如今阿狸的亲事,薛怀远也做不得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越是官家,越不可能让子女凭着心意去嫁娶。要考虑诸多,门当户对,是否可以为仕途带来筹码,婚姻不再只是婚姻,身在姜家,阿狸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难的事,薛怀远明白。
眼下薛昭的暗示,阿狸的反应都说明,阿狸可能有了心上人,就是那位救了薛昭的“哥哥”。
薛怀远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阿狸没有因为沈玉容的事从此失去对人的信心,不再相信旁人,忧的是如今阿狸的心上人,未必能和阿狸走在一起。但无论如何,关于阿狸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薛怀远却没有半点不悦。
他的女儿,本就是天下间难得的好姑娘,好男儿喜欢求娶,是一件寻常的事。就算阿狸之前看错了人,那也不是她的错,如果她仍然再次喜欢上另一个人,薛怀远心里,也只会为她高兴。
他甚至为她骄傲,这才是薛家的姑娘,敢爱敢恨,永远有勇气,有希望。
他的心中思量万千,面上却浮起了一个慈祥宽和的笑容,他道:“我知道,日后哪一日有机会,阿狸也让我看看你的朋友,我也想要当面对他道谢,谢谢他对你的照顾。”
姜梨怔住,脸颊发热,心中却温暖。这就是父亲,父亲永远会站在她身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身后都有家人的支持,那些惶惑、烦恼和纠结,就会在家人的温暖中,烟消云散。
因为没什么可怕的。
薛昭问姜梨道:“姐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薛家一家团聚,对姜梨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姜梨迟疑了一下,道:“我如今在姜家,也不能离开燕京,恐怕是不能回桐乡去的。阿昭,爹,你们想要留在燕京,还是回桐乡去。”
“回桐乡做什么?”薛昭道:“爹现在已经不是县丞了。而且我们怎么能让姐姐你一个人留在燕京城?当年就是因为让姐姐一个人在燕京城,才会被沈玉容那个畜生所害,我们留在燕京城,好歹能保护你。”
“是啊,阿狸,”薛怀远也道:“爹放心不下你。”
姜梨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泪顿时又要流了出来,她道:“好,那咱们都不走,就留在燕京城。”
“我想和爹住在一起,”薛昭道:“姐姐,那位叶三老爷好像是姜二小姐的舅舅,你能不能与他说一声,让我留在叶家,或者我们一起搬出去也行。我和爹在一起,好歹互相有个照应。”
“这个好说。”姜梨道:“叶府这么大的宅子,只有世杰表哥和舅舅两个人,舅舅人很爽快,你们住在这里,想来他是不会介意的。”
“阿狸,”薛怀远迟疑的道:“我和你弟弟现在住在叶府,之前也一直没能跟你说,如今我不是县丞没有俸禄,你弟弟又站不起来,原先家中的积蓄,也早就被冯裕堂拿走了。我们住在这里叨扰叶三老爷,却一分银子不出,实在是……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怀远骨子里极为骄傲,绝不是那种混吃混喝的人,占了人便宜心中已经很不自在了,可眼下这样的状况也暂时没法改变。原先他不知道姜梨是薛芳菲,这话也不能跟姜梨说。现在晓得了,就直接说了出来。
“爹,别担心,”姜梨笑道:“我成了姜二小姐后,手头上也有了不少积蓄。姜老夫人和姜元辅对我挺大方的,那些首饰和银子我也没怎么花,介时都可以兑成银票。你们若是觉得不舒服,我把银票交给你们,你们再给舅舅。”
薛怀远惭愧极了:“阿狸,怎么还要你来养我们……”
薛昭眼中也闪过一丝黯然,养家餬口这件事,原本是应该他来做的。他作为薛家的男子汉,理应撑起整个家,保护自己的家人。如今武功全废,还成了瘸子,日后再也站不起来,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
“我本来就是薛家的人。”姜梨轻声道:“爹如果要算的如此清楚,难道是因为我如今姓姜,就生了嫌隙。”
薛怀远一听,立刻道:“当然不是!在爹心里,你永远是爹的阿狸。”
姜梨笑了起来。
薛昭看了看姜梨,又看了看薛怀远,摇了摇头,也笑了。罢了,无论如何,如今发生的一切,一家三人还能团聚,都已经像是上天赠与的大礼,贪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太贪婪,上天把这一切又收回去了怎么办?他们理应感到知足的。
姜梨又陪着薛怀远和薛昭说了好一阵子话,他们三人彼此相认后,便将这些年对方不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姜梨也诉说了当年自己是如何被沈玉容和永宁公主所害,她略过了那些残酷的细节,说的轻描淡写,即便是这样,仍旧听得薛怀远和薛昭难过痛心。
这一说话,竟然到了下午。
叶明煜在外面敲门,道:“薛先生,薛少爷,阿梨,你们什么时候出来。都说了这么久了,要不出来吃点东西再继续说吧。”
他们这才想起来,到现在为止,都没来得及吃午饭,被叶明煜这么一提醒,才觉出饿意来。
姜梨就推开门和叶明煜道了一声抱歉,让薛怀远和薛昭一起出来吃饭。因他们三人都没吃饭,叶明煜也只得陪着挨饿。叶世杰也早就下了朝,得知薛怀远的儿子薛昭还活着,而且正在自己府里,也是大大的惊讶了一回。
饭桌上,叶明煜对薛怀远和薛昭父子团聚的事表示了恭喜,他们并不知道姜梨就是薛芳菲,只因为薛家是因为姜梨屡次对薛家伸出援手而感激罢了。在桌上,姜梨也提到了可不可以让薛昭日后继续住在这里的事情。
叶明煜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道:“住吧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