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的那条短视频看完。
就再看一个……这个不好看,不算数,下一个……看完这个就关机……
“咚!”
女人搭在床边的手腕猛地一松,手机重重掉到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她却没被吵醒,仅仅翻了个身。身后,不断重复的激烈乐声、嘈杂的人声和尖锐的笑声共同构成入梦的安眠曲。
清晨五点,她被尿意唤醒。一脚踩在手机屏幕上,她疑惑地“嗯”了一声。脚底异常的温热且坚硬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过来。她捡起手机,关闭程序,去上厕所。
迷迷糊糊地晃悠回卧室,她半撑着沉重的眼皮,躺回床上,打算再睡会儿。
熟练地翻身上床,女人侧躺着,背对床头柜。身体随呼吸缓慢起伏。
夹在繁华的夜生活和忙碌的早高峰之间,清晨静得出奇。
她又翻过身,眯着眼拧着头打开手机。房间里又热闹起来。
心安意满地将手机放回原处,她翻回身,拉高被子,渐渐睡去……
“糟了,起晚了,闹钟怎么没响!”女人“噌”地坐起,脑袋“忽”地有些发蒙。她捂着供血不足的脑袋,等眼前不停闪烁的雪花消下去,她才完全清醒。
“哦,对,已经不用去上班了。哈哈、哈哈……”她傻乐几下,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狂喜。
做点什么好呢?
她沉思着起床洗漱,沉思着换好衣服,下意识出门,走向地库,坐进车里。
那就出去兜风吧,她想。
将车开上马路,她没用导航,只按照交通标识和感觉来走,开到哪算哪。在蚁巢般复杂的弯弯绕绕中转了大半天,她看着越发熟悉的景象哭笑不得——她竟回到了公司楼下。
油箱里还剩小半箱油,她干脆开去附近的加油站。给车喂饱后,她在路边随便找了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餐馆,坐下随便点了几道菜吃。
上班的时候每天都在盼望着早日退休,可真到这一天了,又觉得无事可做。她一边夹起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一边刷着手机,“嘎嘣嘎嘣”地嚼着。
突然,她眼前一亮。
“这龙虾看着真不错,还有鲍鱼……四斤只要300块!”
她喜滋滋地下单,心里想道:正好可以分一半给小妹,让她尝尝鲜。
小妹从小就跟老两口住在一起,住了四十多年。老两口明明退休金挺多,却不舍得花。他们就像是专门来人间吃苦受难,一切都为了孩子。但他们的教育理念属实不算与时俱进,还停留在养子如养猪的年代——营养足够长身体,且尽可能压低成本。
于是买肉要挑便宜的腔骨,买鱼也只买鲤鱼和草鱼,弄得老爷子被鱼刺卡了三回,后来才改成吃没刺的巴沙鱼片。
所以小妹虽然过得不算凄惨,但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不像她,她多少要比小妹多见过一些世面、多吃过一些风浪。
对了,她想起什么,打开手机地图导航。
从这里去到小妹工作的地方要跨越半个城市,而从小妹家回自己住的地方,还要再走二十多公里。虽然远了点,反正她现在没事干。
心里敲定主意,她立马打电话给小妹:
“喂,我去接你下班吧,省得你挤公交了。”
“不用,姐,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是我妹妹,不用跟我客气。你坐公交回去,路上得花两个小时。回去你还得给孩子准备饭,等吃上饭,就要到八九点了。”
“……行,谢谢姐。”
挂断电话,大姐感到饱足。她放下筷子,拿起车钥匙,前往目的地。
到了下班的时间,小妹却没出来。又过了一个小时,她的同事几乎都走了,楼里的灯也基本都暗了,她才慢吞吞地挪出来。即使已经看到大姐的车在路边等着,她依旧走得不紧不慢。
要是她手下的人这么干事,她早就上去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了。大姐暗想,但这个人是她的小妹,和她同父同母的唯一血亲。
小妹拉开后面的车门,问候了一声“姐”,便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声不吭。
“嗯。”大姐答了一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于是沉默地启动车子,汇入晚高峰的猩红车流。
车子被卡在路中间一动不动,她烦躁地敲点方向盘,不动声色地瞥向后视镜中小妹那张离魂的脸。
一直被护在港湾里的船总要比久在海上与浪头搏斗的船更缅怀毁坏的船港。她懂。
“我在网上买了点海鲜和水果,这两天就能送到。等到了我给你拿点来。”她开口道。
“不用,姐,你自己吃吧。”
“没事,我买的时候顺手就给你也带了一份。”
“……谢谢姐。”
简短的对话结束了,宛若一颗小石子被吞进平静的湖面,仅荡漾起两圈涟漪又重归宁静。
下次触发对话,是在小妹下车的时候。
“进去坐坐吧?”小妹客套道。
“不了,我一会儿回去还得堵车呢,到家就要八点多了。”大姐回道。
“哦……”小妹不再言语。
“我先走了。”怕小妹觉得愧疚,她主动递出台阶。
“姐再见。”小妹如释重负,回答得都比之前快了一些——果然如她想得一样。她太了解自己的小妹了。
自那之后,她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每周五去接小妹下班,尤其是风雨天气。有时也会去接外甥女放学。
虽然小妹总是不甚热情,虽然她也不想总是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但她仍将这一行为保持了下来,并养成了新的习惯。
尽管小妹再有几年就也到退休的年龄,但在大姐眼里,她不过还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孩子。最爱护她的父母亲都没了,只有自己这个做大姐的可以照拂她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她叹了口气,向买菜时偶然遇见的老同事继续抱怨。
“我妹笨着呢,一直没出过社会,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都怪爸妈太溺爱我妹了,才把她养成这样。”
“平时衣服不让她洗,饭也不用她做,都是我妈来弄。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人却要强,什么都要自己来干。嫌我爸老眼昏花切个菜切半天,又嫌我妹什么什么都不会,做一点问一句,烦得要命。这点事换她来做,早就做完了。”
“是,老人都偏心年纪小的娃,我家也是。”
“不过我觉得你也该放手了。你妹妹都四十多了,不是刚出满月的孩子了,也该懂事了。”
“是这个道理,可我清楚她什么样子,她是真的离不开人。”她又开始洋洋洒洒地细数小妹的“罪行”,包括但不限于带孩子一起连吃好几天外卖;炖排骨没炖熟;煎蛋差点烧了整栋楼;家里从不收拾,乱得无处落脚……
“她丈夫呢?孩子他爸不管吗?”
大姐面上的嫌弃更深,“那人更不是个靠得住的,不行不行。”
“摊上这么个妹妹,你也够辛苦的。”
“能怎么办呢,谁叫我就是这个命呢……”她的眉头攒了起来,脸上做出的愁苦表情里却夹杂了一丝微妙的幸福。
“呀,看这天色,是不是要下雨啊?我要去接她下班了,改天再聊!”
她疲惫地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
“唉,刚洗的车没干净两天就又脏了……”
打开灯,把伞支起来晾干,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她突然想到什么,给小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