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下了。
坐在对面的太后微眯眼睛细细打量皇帝面上的神色,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那双眼…分明是一副不甘的摸样!权利果然是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东西,自己生养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知晓他心中是怎么个想法?只希望她的最后一番劝导对儿子还有用!
“还、还有镇国公府与卫国公府,哀家知道对于两家的联姻你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太后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你不能忘了当年是谁与你共同抵御刺客,也不能忘了是哪些忠臣始终支持你,这才登上了皇位。琳,琳儿永远都是你的亲妹妹,你可记住了?”
说到最后太后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紧紧抓住宣帝的衣袖。
“皇儿知晓皇儿知晓!母后切勿激动。”宣帝紧张地抚着太后的后背安抚她。
“你,你重复一遍刚刚为娘所说的。”太后依旧微微喘着气不肯撒手。
“儿子已年迈,大乾需要更好的领导者,这些时日会逐渐放权给太子;对于镇国公府与卫国公府儿子不该猜疑,琳儿永远都是儿子的亲妹妹,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娘,记住了,阿衍都记住了,你别吓我,娘!”宣帝一下子慌了神。
对面的老人喘气声越来越大,微张嘴却无法言语,面上还满是痛苦的神色。
“太医!快传太医!”
噩耗传来的时候,萧爱灵正坐在秋千上做绣活。她前段时间偶然间从书中看到一种草药,有凝神去浊气的功效,把配方拿给府医看后,府医也说可以一试。此配方对身体有好处且无副作用,她便想着明日就进宫了,赶紧把塞装草药的荷包绣好,带给外祖母。
顾嬷嬷走来禀报的时候整个脸都是惨白的,萧爱灵看着疾步而来的顾嬷嬷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郡主,快收拾收拾,进宫去吧。”顾嬷嬷面上还算镇定,她方才怕小丫鬟慌手慌脚,说不定还会吓到郡主,所以才自己亲自过来禀报。
话音入耳萧爱灵怔愣了一下,手中的针线滑落在地,几乎有些站不起来。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顾嬷嬷连忙走过去搀扶住,临近十月的天气有些微凉,为郡主披上一件石青色的夹袄。
萧爱灵麻木地跟着顾嬷嬷轻移脚下步伐,眼泪禁不住地滚滚而落。
……
才过天街,就听见一阵压抑的低哭。
夹道上挤满了人,外命妇们,宫人内侍,各宫嫔妃,皇子皇女,一重又一重。
慈宁宫门下水泄不通,不知谁喊了一句“飞翩郡主到了”,众人让出一条道来,正前方立着身着官服的谢清韫。
萧爱灵朝他走去,双腿发软,眼眶发酸,一步比一步艰难,好像腿上灌了铅一样,就快要走不动了。
谢清韫心里似针扎了一样,看着失魂落魄的妻子向他走来,他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看她走路都走不稳当的样子,抬脚朝她大步走去,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萧爱灵没说话,只是沉默的静静等候,轮身份,还不到他们进去面见的时候。皇帝舅舅最先从里头走出来,随后几名受宠的皇子皇孙也被传召进去。
厚重的珠帘重新落下来,隔绝了里头的消息。
萧爱灵心跳得很快,内心抑制不住地紧张,整颗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一样,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内侍高唱,“宣安敏长公主,飞翩郡主——”
萧爱灵出列,伸手扶着眼睛红肿的母亲步入室内。
室内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包括趴在床榻前的那只肥猫也是一如当年那么圆碌碌,只不过它也如床上的老人那般,垂垂老矣了。
太后躺在重帘遮蔽的床上,蒋嬷嬷蹲身附在她耳畔,低声说:“娘娘,长公主和郡主来了。”
长公主和飞翩郡主跪在床榻前,眼泪默默无声地流下。
太后闭着双眼,似乎是没听清蒋嬷嬷的话,迷迷糊糊地喊着,“琳儿…”
“母后,母后,琳儿在,你的琳儿在这儿。”长公主含着泪握住太后的手。
太后睫毛颤了颤,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努力张开双眼,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睛含满了泪水。“琳…儿…”艰难地发声,说一个字都要连连喘息不止。
“在,母后,琳儿在。”
“灵,灵灵…呢…”床上的老人说出这几个字,几乎费尽了全身力气。
萧爱灵压抑着哭声,膝行上前,把手覆在母亲和外祖母的手上,“外祖母,灵灵来了,灵灵在这儿呢…”
太后紧紧攥住她们的手,艰难地望向两人的脸庞,似是想把女儿和外孙女的面容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努力撑起一抹笑对女儿和外孙女点点头,泪水也顺着眼角缓缓流淌下来。她这一生,已经了无遗憾。唯有觉得除去那些糟心的日子,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快到女儿已经做了祖母,外孙女也已经嫁了人,可是无论怎么样,她们在她眼中都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去吧…”
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嘱咐的了,太后知道她们定会过得很好,夫妻恩爱,家庭幸福。她能安心地去了,不必再牵挂什么。
感受到紧握住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去吧…”她又说了一遍。
长公主慢慢松开太后的双手,牵着旁边女儿的手,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退出去。眼见就要出到门外了,萧爱灵突然挣开长公主的手,快步走回床榻边,轻轻抱住太后,她的嘴唇贴在太后的耳畔,悄声说了句什么。
太后原本无光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惊喜地看向外孙女,“是…是真的?”
萧爱灵点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往下落。
“是,外祖母,是真的!”
“好,好,好。”太后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从内殿退出来后,还有人不断地进入又出来。
又过片刻,内殿传来一声高昂的哭啼,像一道惊雷,炸响慈宁宫整个上空。
皇帝急冲进去,屋外立着的人像是被风卷着的浪潮,齐齐跪了下去。
太后走得很急,虽然明知道她可能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可萧爱灵想着总不至于会那么快的,明明还说好了明日和夫君一起来看她,而且绣好的荷包还没给外祖母呢…直到这一刻她都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世上最宠溺她,会给她撑腰的和蔼长辈去了。
一只修长温暖的大手,覆在她垂于身侧的小手上。
萧爱灵僵硬地侧过头去,看见侧边微皱眉头,一脸担忧的男人。手指微动缓缓回握住他的宽厚大掌,宽大的衣袖遮住二人交缠的十指。
微微仰起头望向天空,外祖母,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吧,您放心吧,灵灵现在很幸福。
这天谢清韫回来时夜已深。
萧爱灵还未入睡,正靠坐在圆桌旁的座椅上用着一盏刚晾凉的燕窝粥。
一盏小灯放在桌上,照出一小片光晕。
“怎么还没睡?”谢清韫从架子上拿下一件灰白大氅给萧爱灵披上,“天气越发的冷了,夜里寒气更甚,手炉,大氅都要拿着,莫要着凉了。”
萧爱灵一阵无奈,才十一月份,也并没有那么冷,现在连雪都还没下呢。抬头看一眼站在身前为她掖好大氅的男人,嘴唇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这一个月来,所有人都在忙着太后的丧事,无暇顾及其他。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