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地问道:“你好像一直都很忙碌,白天要在店里帮忙,晚上又要去兼职送外卖。”
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散兵在内心嘲讽道,面上却摆出了一副忧郁的神情来。
“我…我师父因为投资新能源,欠下高利贷,”他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整个人如同风雨中摇曳的小白花一般脆弱又顽强,“现在我每天努力工作就是为了给师父还债,不然,不知道他们会对师父做出什么事来。”
“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
“没事,我不介意,很高兴能有您这样温柔善良的人愿意倾听我的这些不堪的往事。”
呵,单纯的小公主,脸上已经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呢,像他们这样养尊处优的贵族,多多少少都有点同情心泛滥,容易被他这种凄惨的身世所吸引共情,不知不觉就会陷进到亲密关系中来。
现在每天夜里他都偷偷来到王城为公主做宵夜,眼见着公主的脸一日比一日圆润了起来。
“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呢?”公主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舞会要穿的裙子试穿起来感觉都有点紧了。”
哼,现在才像点样子,之前太瘦了,一看就经常挑食。
不知为何,散兵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成就感。
“舞会?”他佯装不知。
“下周王城里会举办一场舞会,”公主道,“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玩,我会给你一张邀请函,你…会来的吧?”
灰少年还是没能挣够租马车和礼服的钱。
要想堂堂正正进入舞会现场,岂是一张邀请函就能解决的,没有华丽的马车和得体的正装,就连宫门都进不去。
传说,地底的深处有一棵会发光的树,只要向它祈求,它便会回应你的愿望。
抱着尝试一下的想法,舞会那天的傍晚,散兵找到了这棵发光的树,向它诉说了自己的心愿。
忽然,一阵风吹过,从树上掉下来了一个堇瓜,它在散兵面前逐渐膨胀成了一架豪华的马车。
草丛中钻出来了一只狸猫,它向散兵行了一礼,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得体到一丝不苟的马车夫。
就连树上的几只小团雀也都纷纷落地,幻化为了四匹洁白的骏马。
风卷着树叶将散兵包裹,在他身上化作了一套华丽的正装。
就这样,狸猫车夫驾着由四只小团雀拉着的堇瓜马车,载着灰少年来到了王城。
“上次说的实验,公主考虑得如何了?”
“公主,我最近又学了几招,不如我们去后花园比试一下?”
舞会上,散兵一眼就看到了公主,她正被全国各地的美少年包围着,面色很是为难。
“…是你?”公主也看到了他,差点没认出来。
她牵住了散兵向她递来的那只手,两个人一起逃离了舞会,来到了她的书房。
“原来…您就是公主殿下。”散兵有些局促不安地坐着,低下了头,“我真是太失礼了,竟没有认出您来。”
公主摆了摆手,道:“没有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是我的不是,你无需放在心上。”
“今日舞会的目的,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她托起他的下巴,看向他那双眼尾泛着薄红的紫色眼眸,“我有意选你为我的未婚夫,你意下如何?”
“…公主殿下,选我这样出身贫寒卑贱的平民,真的可以吗?”散兵似是受宠若惊,瞪大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喜欢你。”公主微笑着说道,倾身要去吻他。
见公主的脸缓缓靠近,散兵的呼吸开始紊乱,但在那双唇即将落下时,她却话锋一转,“你是希望我这么说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散兵仍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声音却有些僵硬。
“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公主含笑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每天白天忙完店里的,晚上还要来为我做饭。”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散兵换了副脸孔,他不再掩饰内心的嘲讽,“还不算太笨。”
“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
公主没想到他这就承认了,本以为还会再嘴硬几句的。
她派去的探子调查到,铁匠铺的灰少年虽然一向吃苦耐劳,但自他师父失踪后,他的脾气就日益恶劣了起来,客人去他店里买东西一旦还价或是提的要求多了,不是被翻白眼就是被直接嘲讽喷出去。
与他一直在她面前所展示出的那副纯良温顺性子天差地别。
“你调查我?”
“不仅如此,还意外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情,”公主从桌上抽出一沓资料,放到他面前,“看看吧,有关于「丹羽」的调查报告。”
散兵快速翻阅了这些资料,上面记录着丹羽的死因和新能源骗局的真相,而富人的义子多托雷,正是化名「埃舍尔」谋杀丹羽的真凶。
什么…怎么可能,丹羽根本不是跑路,而是被……
那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些什么?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散兵快步走到露台,翻身上了栏杆,在他即将跳下去时,一双手臂紧紧地将他的腰抱住了。
“…你要做什么?”公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这是在担心我?”少年没有回头,嗤笑道,“放心,我不是要寻死,只是要去解决掉一些人。”
月光下,散兵身上所施加的魔法逐渐开始瓦解,他又变回了那个灰少年。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他挣脱开她的怀抱,自露台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黑夜里。
公主来到楼下时,只在露台的下方捡到了一只与舞会格格不入的木屐。
王子也听到动静也从宴会厅走了出来,看着她的手中不解道:“这是什么?一只拖鞋?”
公主与王子回到舞会,她拿着手中的木屐,无视哥哥的震惊向众人宣布,这只木屐的主人就是她选定的未婚夫。
散兵来到富人的家,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想必是刚才与公主一同离开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自知事情即将败露的富人便携了两个义子逃走了。
富人还有一大部分产业在至冬,他要逃的话,一定会逃往那里。
在枫丹,散兵坐上了开往至冬的蒸汽列车。
半夜,列车突然停了下来,他只以为是到了站点,继续低垂着脑袋假寐休息。
突然,一只手从座椅后排伸了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而腰上则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他正要反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嘘,是我。”
散兵愕然地回过头,看到公主比了个枪的手势对着他笑,她的身上不再是华美的宫廷长裙,而是换作了一副旅者打扮。
“…你怎么跟来了?”他面上嫌弃,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利用完我就想跑?没这么容易,”公主在他身侧的座位款款坐下,“以色诱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公主,跟着我这样一个流浪者私奔,你不怕后悔吗?”
过了好半晌,散兵叹了口气,似是认命般说道。
“什么公主,现在已经没有公主了,”她挽住他的胳膊,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的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旅行者,旅行者和流浪者,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组合吗?”
就这样,旅行者和流浪者踏上了未知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