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站在高处的强者很难理解所谓卑微者的快乐。
以前的女皇陛下是如此,现在的易之大人也是如此。前者承受着众人莫名的关爱,安老爷子的保护,安太后的呵护,现在则是周心远小朋友肆无忌惮的撒娇,一切这么亲近的在身边发生,如此真实,让人不能抗拒。
而易之大人则正巧欣赏着女皇的这种不能抗拒,为自己又目睹到她身上新奇的一面而越发心怀叵测。
就连易之大人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遭遇那么叫人郁卒的事情后他居然第一时间的想到女皇陛下,并且手不听大脑使唤的将方向盘打了个弯,向着医院的方向奔来。
他第一念头明明是想要回到公寓,好好地洗个澡然后把恶心的事情全忘掉。但当他的双脚站在那病房之外的时候,就好像医院的一个恶意玩笑,——在易之大人的双脚下的这片地板上抹了强力胶水,总之他就是无法挪动双脚让自己迅速跑掉。
想见到那张可恶的脸的念头势不可挡如洪水泛滥。
而就在这时候,房门开了。开门的居然……是他最不想要见到的那家伙……常之大人。
如果现在能念动隐身咒,张大少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但是似乎是心有灵犀,病床上的人蓦地抬起双眸望了过来,两两目光相对,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猝不及防的惊愕。
张大少爷发现了女皇眼睛里来不及隐藏的某种温和的情感。而女皇所发现的,则是张大少爷那一瞬间想要遁走的慌乱。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毫无疑问是无比意外的,两个人都有些惊讶以及一刹那的尴尬。
幸亏常之大人行动迅速,让这种尴尬结束在一秒钟之内。
他拉上了房门,隔断两人之间脉脉含情的视线。明亮清澈的双眸在斯人身上扫过,冷笑一声:“哦,真是稀客。”
房门关上,最大的威胁对象不见,易之大人收拢思绪,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哼,想要跟我斗。燕国公你还不够斤两。
是的,常之跟易之斗嘴的确是不够斤两。他永远无法想象这个妖媚的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常之不是不聪明,错在比较单纯,打仗行军,谋略布置他在行,若论起宫廷阴谋,戳人肋下,他则还缺一点经验。但那偏偏是易之大人耳闻目睹最多,同时也最熟练的。
除非常之伸出指头碾死易之,否则的话,论起嘴皮功夫,这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他已经不战而败。
果然易之慢慢地笑,这前一秒钟还呆若木鸡的人此刻哗然生动起来,连每一根头发都在熠熠生辉:“燕国公,这话说的真是生疏,让易之听了十分伤心呐。”
常之靠在门边,望着眼前人,一声冷笑:“伤心?嗤!你有心吗?还有……你的伤好的如此之快?我还以为你将在医院躺上好一阵,现在看看,真正可惜。”
易之笑面如花,十分纯洁:“哎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蛇,本爵可是心有挂念才忍着伤痛,不顾一切过来看看。”他的双眼闪闪动人,表情很像是做了好事的小朋友,正渴望了常之老师发一朵小红花。
常之一阵恶寒,随机双眸放光:他发现了什么?对方袖口上……
“是吗?”常之的目光在他袖口一点明显的血迹上掠过,不置可否,脸上却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
易之顿时察觉对方那稍纵即逝的得意,眼光一转,看到那点不光彩的血液,顿时心头暗骂一声倒霉,不露声色地侧过手臂,把那片带血的袖管靠在身侧,但就算如此,他心中也即刻清楚,瞒不过对方那双利眼。
“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吗?”常之的眼神变得漠然,虽然这么问,整个人却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易之眨眨眼:“我瞧陛下还有客,我就不打扰了。不过燕国公,你就多劳烦了,陛下身边的彩蝶翩翩,你这个护花使者可要尽职尽责啊。”
常之冷哼:“那是陛下的自由。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我瞧你身边的花朵也够多的,小心某日被毒死亦未可知。”
易之噗地笑出声音:“燕国公你是在关心本爵,所以才出言提醒的吗,放心,本爵体会汝的这番好意,自当密切注意,好好保重。”
常之的脸冷的要落下霜来:“不用自作多情,吾的话,诅咒多过于提醒。”
易之急忙堵住耳朵:“真是的,怎么可以用那种正义凛然的表情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呢,燕国公,女皇陛下若是听到你这么希望我出事,可是会不悦的哦。”
常之仰头,对着天花板哈哈干笑三声:“你的自信心真是来的莫名其妙,毫无根源。”
易之媚眼乱抛:“这是本爵的优点之一。也是本爵跟燕国公你大不相同的差别之一。”
他转身,迈步向着来路走:“好啦好啦,我走了,免得某人看着我心如鹿撞哦,替我向陛下问好,说我很担心她哦。”
常之“切”地发声,望着对方纤长身影消失,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怪了,他难道受伤了?可是看那副阴阳怪气的死样子,却不像是受伤的模样,他又是为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对我示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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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之迈步出了医院门口。
天空有点阴云飘动,隐隐似有闷雷声声。
阴郁的心情没有因为跟常之的斗嘴而减轻多少,仰头望着天边曳过的云彩,脑中却突然又出现女皇陛下那浅浅的微笑,那么温柔的笑意,发自内心的幸福感……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
摇了摇头,仿佛将那清晰的模样摇碎成片片。张易之随手戴上墨镜,将眼底的一丝说不清掩藏在黑色的墨镜底下。
伸手拂了一把肩头长发,妖娆的男子迈步向着地下停车场走去。
当手搭在车门上的时候,一股危险的感觉忽然从心底慢慢浮起。
张易之立刻松手,身子一闪跳到一边,与此同时,一双大手从旁边掠出,正好抓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
对方未能一击成功,有点惊讶,但是易之大人却更加惊讶,他赫然发现有五六个彪悍矫健的身影,仿佛正从地面上钻出来的幽灵,已经将他包围住。
来的好快——这是他心头第一个掠过的念头,那禽兽的行动能力超乎他原先的想象范围,看样子对方是不打算善法罢休轻易放手的了。派出这么多人来,摆明了势在必得。只是,他张易之却不是乖乖的喜欢束手就擒的人。
伸手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放在口袋里,张易之冷笑:“上吧。摆姿势就能摆平本大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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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包围了张易之的这群人下手极狠。
攻击的动作毫不留情,不一会张易之的身上便带了伤,起初易之大人还以为认错人了,这帮人是来取自己性命的,但过了一会之后,他便看出来,这群人是奉了命来挫他的锐气,尽管下手很重,却要不了他的命。那禽兽果然很禽兽。
被包围在中央,伸手擦擦嘴角的鲜血,虽然表面上仍旧不露声色,心底却在苦笑:这样下去,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仿佛看出他心底的犹豫,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顿时再度联手攻了上来。
张易之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已经被打中,接着背后亦被踢了一脚,鲜血自嘴角沁出,他眼前一黑,腿上便失了力气,单膝一曲跪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