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罗姐嘴里说着看不惯,行动上却成全了两隻甜蜜的罗氏虾,叶清羽不由有些触动。
等待老板打包的间隙,她轻轻地说:“你若这般想念,要不要尝试追回来呢。”
罗汴摇摇头。
沉吟片刻,一向潇洒的她眼眶竟有些泛红。
“她寿命到了,早就死好多年了。”
叶清羽心跳一顿。
几十岁年龄差的忘年恋,很难不面对天人永隔的痛。她唇瓣嗫嚅,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罗姐,感觉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
“罗姐,你不是从来不买虾么?今天怎么突然买两条罗氏虾。”
水产店老板笑呵呵地说,“刚好,我这里新到一批罗氏虾,比缸里的品质还要好。你要不要看看?”
罗汴胡乱吸吸鼻子,“行吧。”
明知道她已经不在了,还是盲目坚持这个习惯。
老板转身进仓房,回来时提了一大袋罗氏虾,将它们倒入空着的玻璃池中。
罗汴在一旁等待,有些糟糕的心情让她想点烟。
手往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没有摸到,她烦闷地捋了捋淡青蓝色的长发,随便往玻璃池看去。
眼神忽然一凝,目光如炬。
“停!”
老板倒虾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说:“怎么了?”
“不是吧。”罗汴的眉头缓缓皱起来,往那缸罗氏虾走去。
“我好像看到前女友了。”
叶清羽:“……!”
不是刚刚才说已经去世了么?
不对——
罗姐看的怎么是虾池?
罗汴走到池边,伸手往里精准一捞,一隻罗氏虾便啪嗒啪嗒拍打着水花,挣扎着从水里出来了。
“我看看……”
罗汴将蜷起的罗氏虾扒拉着展开,指尖小心提溜着虾头,将虾虾凑到接近自己鼻尖的距离,想仔细观察是不是真的前女友。
那虾虾淡青蓝色的躯壳肉眼可见地慢慢变成绯红色,忽然高高抬起虾尾,湿漉漉地用力甩在罗汴的左右脸颊上,发出“啪”、“啪”两道脆亮的声响。
罗汴一声痛嗷,捂住脸颊。
“这真是我前女友!”
叶清羽睁大了眼睛。
叶清羽一向是接受度很高的人。
她从不以自己的喜好评判别人的爱好, 秉持“没有伤及无辜的条件下,存在即合理”的态度。
因此——
古月幻想自己是鹈鹕,天天念叨着“让我夹一夹”, 甚至喜欢上隔壁大鹅……她理解且尊重。
毕竟现在社会压力大, 人们幻想自己是无忧无虑的小动物、或者喜欢某种攻击性强的动物,都是一种精神寄托。
金璨和前女友在开放式关系里玩“主人和小狗”的扮演py,并且分手后仍然像一隻小狗般喜欢捡球……她理解且尊重。
人类都有着自私的劣根性, 也多见滥情花心,金璨却赤忱忠诚如真正小狗, 着实难能可贵。至于热衷于捡球?那是坏女人伤人太深, 让她产生了心理创伤。
水逐每天写着人-兽、兽兽恋爱, 那些闻所未闻的py、激情四射的细节描写虽然小众, 但她理解且尊重。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xp, 更何况水逐还愿意码字产粮给大家吃, 这无疑是伟大的。
罗汴和她前女友喜欢游野泳, 经常去河流、湖泊吵架, 而且还是年龄差很大的忘年恋……叶清羽理解且尊重。
人生苦短, 做自己喜欢的事、爱想爱的人,不用在意众人眼光。当然,游野泳非常危险, 可能罗姐和前任有着常人不具备的专业技巧。
至于漂亮老板……
裴总无论如何都是顶顶美好可爱的,做什么、说什么都肯定有她的道理。
总之, 来到新公司就像现代人毫无防备地误闯一片原始森林, 每天都颇感震撼,但叶清羽已经发自内心地接纳现在的同事们。
大家思想开放包容, 都有种稳定的疯感,不精神内耗、不勾心斗角, 快快乐乐地享受生活。
可、可、可是——
此时此刻,只见罗姐的脸颊被手中罗氏虾啪啪甩出两道湿漉漉的通红印子,看起来颇为滑稽,然而她的眸光却愈发炯炯有神。
她眼含热泪地对罗氏虾说:“你还是那么会抽我!”
叶清羽:“……”
水产店老板:“……”
老板小声问叶清羽:“罗姐这种情况多久了?”
她很担心自己最大的客户要住进精神病院,从此每月营业额骤降。
叶清羽睫羽微颤,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
……
“她弹弹虾尾,我就划拉划拉地游过去了。”
“以前她用步足扒拉着纠缠我,最后我被掏空一般游回洞里。”
……
罗姐说过的话骤然浮现在脑海,曾经叶清羽听不懂,现在终于茅塞顿开——
原来她、她竟然在搞真的人虾恋啊!
世界观颠覆间,叶清羽恍然意识到,罗姐那头淡青蓝色的长发就是照着她的“前女友”染的。
这是怎样的深爱。
这个世界终究是变成了叶清羽不理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