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证据让她不得不认为那是姐姐, 可心灵深处始终隐觉不对劲。
而此时此刻,听见那分明因病弱变了形, 羸弱又喑哑,还由于遥遥隔着电话而失真的声音, 她却一瞬无比笃定,这才是她朝思暮想的——
“姐姐!”
电话那端的女人倏地被这泪汪汪的一声“姐姐”打断,似有些困惑。
“不好意思,你……”
“姐姐姐姐,我是你的小狗呀!”
金璨着急得反覆喊,狗狗眼亮晶晶地湿漉漉起来,随即堪堪意识到自己是人形。
她下一秒化作小狗。
分明今天刚出院,整隻病恹恹的,此时却精神十足,仰头便叫:
“汪汪汪!”这是以前保护姐姐时,警告坏人的声音。
“嗷呜嗷呜~”这是讨姐姐摸摸的声音。
“嗷嗷嗷!”这是姐姐出门几天不回家,她有小情绪的声音。
边叫,边在救援手机前疯狂摇起尾巴。
恨不能尾巴摇成螺旋桨,小狗就能飞去找姐姐了。
电话那端传来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声。
“……璨璨!”
“呜呜呜~”小金毛压低嗓音,嘤嘤呜咽,这是以前向姐姐卖乖的声音。
那声音熟悉至极,仿佛踏过半年的生死难料,过往一切温馨恍若昨日。
“璨……”电话那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刚说出一个字就哽咽得不成声了。
小金毛的毛茸耳朵紧紧贴在手机扬声器处,听见女人低低地啜泣,后来似乎不慎呛了气,又不住咳嗽起来。
前几声咳得惊天动地,下一秒咳嗽声却倏地压低变闷,应是女人怕她听见,捂住了手机的收音筒。
小金毛担忧得整颗心都高高悬起,在这边可可怜怜地呜了几声,狗狗眼里也落着大颗泪珠,“姐姐,你怎么了……”
“咔哒。”
工作区的门被推开,罗汴走进来。
“璨呐,该吃饭了。”
一眼瞥见工作区的场景,她不由快步走过来,“是有新的小动物求助了么?”
眼见金璨泪汪汪的,罗汴以为是求助人情况危急,连忙对着电话那边说:
“这里是绒竹救援团队,随时准备提供帮助!”
迟逾终于勉强咳完,堪堪缓过气来。睫羽濡湿,唇瓣殷红。
电话那端有新的人声传来,她正要说话,却听病房门口忽有响动,应是迟瑜要来了。
来不及了。
她只能匆匆留下信息:
“我困在萧氏私人医院,疗养部2010,对方是迟家……”
-
病房门被推开。
迟逾将阿姨的手机藏在被子下,面上除了咳嗽和流泪后湿漉漉的病弱潮红,没有露出一丝情绪。
相比迟瑜的淡定,护工阿姨则有些慌,两腿战战。
她怕极了那阴晴不定的迟瑜小姐,也被威胁过不许过多和迟逾交谈,遇事都要请示。
只是,她照顾迟逾半年,亲眼看这个漂亮姑娘从昏迷不醒、几次病危,到奇迹般地苏醒过来。
起初只能睁眼,后来渐渐能活动说话。
没有朋友来探望,也没有与外界联络,被亲妹妹剥夺所有社交与自由,每日表情淡漠黯败。
阿姨不由想起自己的女儿也曾生病在床,郁郁寡欢。
身为人母,她没办法拒绝这个姑娘泪流满面的请求。
所幸,迟瑜压根就没看她,也就没发现她心虚紧张的模样。
那向来冷淡的眸光落在迟逾身上,目不转睛。
迟瑜一瞬觉得姐姐精神饱满些许,少了过去那般随时要枯萎的濒死感。
但若细看,又发现分明没变。
“吃过晚饭了么?姐姐。”
她温柔地笑起来。
迟逾抿唇,目光扫过迟瑜身上的衣服。
高级的定製手工大衣下,隐隐露出病号服的领口。
那是自己穿过的病号服。
她喜洁,每天都擦拭身体,更换衣服。
还以为换下的病号服都被及时清洗了……
想到这里,迟逾心头髮堵。
注意到姐姐的目光,迟瑜微微低头。
方才急匆匆赶来,大衣扣子无意间开了一颗,露出秘密。
眼见姐姐咬住下唇,向来温柔的面容显出疏离的恼意,迟瑜的瞳孔也微颤。
她不常做这种事。
只是前天夜里过来看望姐姐,恰逢姐姐清理换完衣服。
浴室里堆放着换下病号服,阿姨还没取走。
她不自觉拿起那衣服轻嗅。
姐姐穿了一天,闻起来很干净,满是姐姐的气息和体香。
陡生某种念头,将那病号服穿走了。
“你若不高兴,我现在就去脱掉换了。”迟瑜小心地说。
迟逾垂下睫毛,不说话,不看她。
给予一个字都吝啬。
迟瑜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迟逾将手机拿出来还给阿姨,无声道谢。
衣服的事根本没在她心中多停留一秒,脑海里已经浮动起方才的通话内容,雀跃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