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妈妈眼眶泛着红,紧抱住了书包里的小熊猫。
没有说任何责备的话。
只是将热腾腾的早餐递过来,轻声说好好上课,便带着小熊猫离开了。
却让叶小苗彻底长了记性,自责不已。
当晚睡觉前,叶曌过来给她们盖被子。
看着小女儿愧疚的眸光,她轻摸摸羽宝的脑袋:
“宝贝,妈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今天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家里这隻小熊猫从小被娇惯长大,事事都被细致入微地妥帖照顾着。
百般的宠爱下,她极为爱干净,很是贪嘴挑食,天性胆小,有点娇纵,偶尔会闹小脾气。
本质却非常细腻柔软,没有任何攻击性。
这样一隻小熊猫一旦丢失,沦落到外面独自流浪,忍饥挨饿,饱受欺负,可怜地找不到家……叶曌不敢深想。
因此今早起床后,发现小熊猫竟不在家,她瞬间头脑空白,心慌得神魂俱颤。
幸而只是一场有惊无险。
经此一遭,母女俩对小熊猫都看顾得更周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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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叶清羽初中毕业,收到了理想高中的通知书。
十五岁的少女身形抽了条,纤韧柔美,亭亭玉立。
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棵小熊猫爱爬的叶小树。
红棕色的毛茸茸总爱懒洋洋地窝在她身上,脑袋枕着肩头,柔软的绒毛轻蹭她的耳朵。
大尾巴慢条斯理地挠她手背,命令:
“嘤。”
这是想要玩荡秋千游戏。
叶小树于是听话地抱着她轻荡。
小熊猫身后的大尾巴也跟着节奏在空中晃悠,漂亮的环纹格外分明……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午后,阳光温腻、惬意,让人四肢酥软。
和过去无数个日子没有任何不同。
玩完荡秋千,叶清羽抱着小熊猫回到店里吹空调纳凉。
“宝贝,我回去把排骨汤煲上,你们帮妈妈守一下店。”
“好。”
“嘤。”
叶曌看着两个女儿,勾唇笑了一下。
她记得羽宝当时靠坐在沙发,微微仰头,笑颜温润。
绒宝两爪扒拉在羽宝肩头,玩闹间在少女下巴轻轻啃咬了一口,大尾巴蓬松柔软,悠来荡去。
她没想过那会是最后一眼。
因此隻匆匆瞥了几秒,没有细看,转身利落离去。
于是,这个不甚清晰的画面在后来十年里无数次回味间,成为了一部失帧的旧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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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竹赋整理
时隔十年,叶清羽对那天后来的事情记得并不那么清晰了。
亦或是,不愿记得清晰。
她从翻涌的画面中堪堪回过神来,呼吸微促。
视线聚焦在身旁——
半夜拆家的裴小熊猫正被妈妈揪住后颈,提溜到空中。
四隻爪爪胡乱扒拉着空气,可怜、无助,却又分明有种被爱的有恃无恐。
果然。
下一秒,妈妈就将拆家小熊猫抱进怀里,毫无办法地、疼爱地亲了亲毛茸脑袋。
叶清羽眸光恍惚,一瞬又回到十年前那天。
小熊猫被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胡乱揪着皮毛拎起来,痛得嘤嘤叫。
“你们要干什么!”年少的叶清羽心疼得大喊。
“干什么?”
黑衣人胸口处绿鸟标志狰狞惹眼,面上哂笑着,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她眼前。
只见照片上各种兽皮、兽爪整整齐齐堆迭,血腥一片。
从小在温室呵护中长大,叶清羽哪里看过这种画面。
那照片将她衝击得一瞬心臟刺痛,头晕目眩。
决、决不能让能宝落得那种下场。
她浑身发抖。
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猛地将小熊猫抢夺回来,牢牢抱在怀里,转身就往外面跑,嘴里大喊救命。
出口却早已经被堵住。
一群凶恶的大人轻易将她推搡回去,对小熊猫势在必得。
叶清羽被推得摔坐在地,脑袋磕撞在桌腿,一瞬晕眩。
她抱紧小熊猫,倔强地抬头看向那些可憎的面目。
隻觉眼前渐渐全是重影,最后仅剩一片狰狞的绿鸟标志。
于是,那绿鸟成为了一枚凶残的符号、一种邪恶的图腾,挤塞她的大脑,最后凝结成一块深痛的暗疮。
后来,她抱着小熊猫转过身,不惜用自己的背部承受那群坏人的击打,以此拖延时间。
痛感在骨肉里蔓延,她被打得东倒西歪,仍不肯放手。
直至伤痕累累,力气尽失,连怀里的小熊猫都抱不稳了。
最后狼狈倒在地上,怀抱空荡。
而小熊猫被坏人抓走,可可怜怜地晃在空中,无助地嘤嘤哭着:
“羽——”
那是小熊猫第一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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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曌抱着重新在怀里睡得香甜的裴小熊猫,指尖轻轻摩挲软糯的毛茸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