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徽柔在这一片阴影里,眼睫毛顺从地垂下,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瀑布聒噪的声响似乎已经远去,熟悉的柔香扑面而来,突破了太近的距离,几乎让人感觉到陌生了。
这一刻,燕徽柔只听得到自己沉闷如雷鸣的心跳。
她闭着眼,抬起了头。
只是燕徽柔抬首时, 江袭黛身上的味道却远去了。
?
燕徽柔莫名地睁开眼睛,女人却退开几步,软红十丈剑慢条斯理地自伞中抽出,抵在燕徽柔的心口:“看好了。你最好比前几个月长记性一些。”
怎么……
怎么又开始教授她剑法了?
那刚才是在干什么?
燕徽柔脸上的热意还不曾退下, 她疑惑地掬起一捧泉水, 扑在自己的脸上。
冷冰冰的水, 让她好歹清醒了些许。
只是江袭黛再舞剑时, 燕徽柔却也很难看得仔细,她的心有些静不下来,活像是某一小处被揪着了似的。
虽说江门主偶尔有些凶,但是她在这一方面却仍然是个好师长。正儿八经教她时鲜少扯别的闲话。
不过初心是怎么来着?
初心好像是为了折腾燕徽柔。
但折腾着折腾着, 却有些上了心。
毕竟燕徽柔天赋不差——废话, 女主角的天赋能差到哪里去, 江袭黛甚至没有教过根骨如此清秀的人。
只是燕徽柔在练剑时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一整个神思缥缈的。
她从前不是如此。无论是修习《焚情决》功法还是拖着米袋爬山, 抑或是站桩还有跳梅花桩, 燕徽柔虽说有点力气不够, 所以折腾了许久。但大部分时候,掌握方法一点就透。尤其是在静下来修道经的时候,这天资已经算得上人中龙凤。
一连错了三次以后。
江袭黛一剑抽上了她的手, 她那软剑横着也可以当成鞭子用,燕徽柔的手臂上骤然生出一道红痕。
她闷哼一声,手上的剑没握紧, 再次掉落下来。
江袭黛自己也痛了一下,她轻轻抚了一下那处, 凉凉道:“第几遍了?别浪费本座的光阴。你练剑不行,不如趁早学点别的去。”
燕徽柔低首道:“……对不起, 门主。”
她弯腰将剑捡起来,继续有学有样地摆起架子,只不过自那双眼睛可以看出来,燕徽柔努力集中精神,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她良久没有等到江袭黛的发话。
心臟处揪着的那一小块,又无力地落了下来。
“无趣。”江袭黛转身就走:“教也教累了,今日先到这儿。”
只是江袭黛才欲离去,负在背后的衣袖却被燕徽柔情急之下猛地拽紧。
“……江门主。”
燕徽柔低声唤了她一声,又抬眸柔声说:“既然您觉得无趣,而今日不练剑了,我能和您出去走走吗?”
“……”
好突兀的邀约。
江袭黛道:“本座不想出门。你自己——”她本来是想说“你自己去难道不成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发现好像不对劲。
燕徽柔一直算是被她下了禁足令的,没有她的准许,不得踏出杀生门半步。毕竟女主是个香饽饽,修仙界谁都想要抢走她。江袭黛只能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那可不是只能和自己出门了吗?
江袭黛挪回眼神,燕徽柔双眸抬起,还泛着些许水光,显得眼角那颗泪痣愈发泫然欲泣了,她轻轻揉着胳膊上抽红的那一处,神情似乎有些期盼,还夹着几分不是很明显的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
若不是太不专心,本座能抽你?
江袭黛在内心腹诽着,她瞥了燕徽柔一眼。
她大概明白燕徽柔为什么不专心了?
也许是在杀生门闷久了。
毕竟这几个月来折腾她折腾得很惨,还从未放过假。
哪怕是铜汁子浇筑成的,也多少得裂个纹了。
这个年纪的丫头,多多少少是有一点爱玩的心态,倒也正常。
“……去哪?”
燕徽柔却说,您与我一道,去何处都是可以的。她不求多的,隻想下山逛一逛就好。
江袭黛还是用着熟悉的手法拎起了燕徽柔。从前燕徽柔总是担心她会不会拎着自己太累,但自从她领教了那把绣花伞的重量以后——
燕徽柔释然了,自个的重量在江门主手下,无异于翱翔天际的鹰捉着一隻叽叽叫的小鸡崽子,几乎等于没捉。
江袭黛乘着一阵风脉,没有什么目的,瞧见远处一个集镇便落了下来。
只是在进城之前,在燕徽柔的再三建议之下,她还是把那一身轻薄的纱衣换层厚重点的。
嗯,指点她如何做事,还真有些让人不悦。
她就不该跟着这个小丫头过来的。
再一次入镇瞧见来来往往的人潮时,江袭黛却顿住脚步:“燕徽柔,你自个儿去好了。”
这里只是个小集镇,离各大宗门都很遥远,没有修道之人聚集。燕徽柔也算磨练了一阵子,不至于被凡人掳了去。
她可以稍微离燕徽柔远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