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能留在此处的,算得上是忠于自己的宗门了。不过也越来越少。
阿兰若叹了口气,“嗯,就是这样了。也不晓得现在人心都散得差不多了,你们反倒过来一趟。真奇怪啊。”
燕徽柔干笑几声:“不奇怪。现在我在主持杀生门呢。方向有变。”
“是吗,那挺好的。要是你们门主答应这事该多好。”阿兰若意兴阑珊:“哎呀,虽然直言不好。但我们隻认强者。你还太年轻了些,在你们门派有话事权吗?”
“听她的。”江袭黛又拿了一杯酒,轻轻抿出三个字。
阿兰若愣了一下,重新审视了一番燕徽柔。
那年轻姑娘还是微微笑着,目光却很是真诚。燕徽柔生得和善又温柔,一身黑衣也衬得她面庞皎洁,气度相当不凡。
阿兰若回过神来,略略挑了眉梢,又换做一副谄媚的神情,舌尖轻弹:“照殿红姐姐……您真是慧眼识珠呀。来来来,喝酒吃肉,我先敬您一杯。”
江袭黛蹙眉撑了一下额头,闭目道:“免了,离远点。若不是看在燕燕喜欢,本座不会来的。”
阿兰若双眸灵光一闪,终于正儿八经地对燕徽柔殷勤起来:“燕姑娘,你不喝酒是吧?我给你夹菜……往后我们便在杀生门打交道了。”
燕徽柔顺着摸回了自己的筷子,却又被江袭黛抽覆上了一隻手。
“嗯?”
“你真的要尝这个吗。”江袭黛稍微勾了一下唇:“不是羊肉,你仔细瞧瞧。”
燕徽柔下意识瞥向盘中,那大块整齐的肉似乎真的不似羊肉的纹理,反而有种让人胆寒的熟悉。
“你……”
她虽然没吃,还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胃部开始缓缓抽搐。尤其是看见对面的卷发女人毫无自知地舔了舔丰润的嘴唇,正如同刚才舔舐献血一般:“羊只是个代称啦。我们这儿草都不长……尝尝吧,这可是好东西,偶尔有几个迷途的仙门之人闯来才能捕到。引气入体的肉,最是鲜嫩呢。一般招待客人才用。”
火焰还在劈里啪啦地燃烧,燕徽柔感觉胃痛剧烈了一些,连带着视线都模糊起来,处于一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可怜状态。
“失陪了。”她憋出这样一句话,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江袭黛顺手扶着了她一把,这才没让燕徽柔跪在地上。燕徽柔似乎有点承受不住,推搡了江袭黛一下:“帮我,门主。我……出去一下。”
“不习惯?都是熟的。”
她顿住脚步,看了阿兰若一眼,在泪眼模糊的视线里,那女人神色讶然,一双金瞳还是浅浅弯着,似乎不理解她的恶心,仿佛在说什么寻常的话。本觉得那双眼瞳的颜色很美丽,如此神情却愈发残忍了。
“那你先去休息哈,待会儿饿了再吃点别的。”
别过教主的盛情款待,燕徽柔跌跌撞撞走向了一颗枯树,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她莫名想到了江袭黛杀人飙了她一碗面汤的血,还有半颗没怎么看清的眼珠子,一时喉咙抽动,反胃得更厉害了。
江袭黛扶着虚脱靠在她身上的燕徽柔:“嗯?吐成这个可怜样。别以为仙盟之外便是什么好人了。”
燕徽柔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您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果然,是我有点太没见过世面了。”
“也许我同她是一样的人,这么多年的尸山血海趟遍,怜悯心跟同理心早就磨碎成了灰烬。”女人的手地落在她脑后:“只是本座不会乱吃东西罢了。我知道你不一样的。”
燕徽柔闷在她怀里,却感觉到脑后的那隻手缓缓一顿,又柔和地抚摸起来:“你待我从一开始也不一样,你为何从来都瞧不见我作的恶?”
“……”
燕徽柔忍不住抬起头来, 脸颊从柔软里拱出来。
西山蛮荒的烈阳下照,洒人一身茫茫。门主的头髮丝都漾起了一圈金光。
她相当认真地看着燕徽柔,也相当认真地有此一问。
燕徽柔栖息在她投身下的阴影里,光线在自己那边晦涩许多。两人分明亲密地搀扶着, 却形成了一明一暗的交界。
“我最喜欢您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 太过突兀, 有一点尴尬。
燕徽柔愣在原地。
“成日都在我耳根子旁说好话,一点都不新鲜。”女人低声道,她的手往前无意摁住了她的心臟:“先回答我的吧。”
怦然而跳的心臟,正笼罩在她的掌心下。
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酥麻感, 从那里向燕徽柔全身汇聚。
燕徽柔连忙抬起眼睫毛, 江袭黛的神色似乎有点说不出的迟疑, 但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门主希望我知道什么呢?”
燕徽柔用了点小心眼, 拿问题来回答问题, 毕竟言多必失。
“系统。”江袭黛的目光凝于她脸上, 可能看得太专注,更像是在走神。
燕徽柔的神色没有变化,但掌心下心跳猛地快了一点。
如果燕徽柔一概不知, 不会对这个有反应的。
江袭黛松开了手,不需要这家伙答,她大概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