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的女人抬起手腕,伸向小姑娘。
“你……”小姑娘喘着粗气:“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是要掐死我吗?”
“怎么会。”
江袭黛勾起唇角:“你是我的从前,难不成是我还没和曾经的阴影和解吗。”
“……”小姑娘跪在地上,却不敢去接那隻手,“我好脏啊……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光呢……”
“按你一直做的那样,活着走下去。会有的,当然,也不全是因为遇见她。”
跪在淤泥的小姑娘一直盯着她的手, 凶戾的神情渐渐软化。
她抬起小手,慢慢地,谨慎地搭在女人干净柔韧的掌心。
江袭黛握紧了那隻手。她慢慢放下绣花伞,并且弯下腰, 将那小女孩拉过来, 给了她一个渴望的拥抱。
淤泥与鲜艳的红裙泾渭分明, 却又交织在一起。
江袭黛闭上眼睛, 呈保护的姿态拥抱着她,听到自己怀里的小女孩抽噎了一会儿,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抱过我啊……”
她哭了很久,哭得天地失色, 哭声弱下来以后, 她又问:
“你要走吗?我害怕……”
“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
衣袖被牵住。
江袭黛笑了笑, “不。她还等着我回去。”
“她比我更重要吗。”小姑娘似乎听不太懂,她呜咽道:“曾经你很恨我……我听见你的每一声心跳都在恨我。”
“你喜欢的人……总是比我重要……”
“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哪怕走到了仙界之巅。因为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 所以你也觉得我是坏的……”
“我即是你, 你即是我。”
江袭黛摸了摸女孩的头:“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毕竟后来觉得你挺可爱的。虽然是……”
她弯了眼睛:“是燕徽柔先发现的。”
“你很强大。”江袭黛神情温柔下来:“坚韧不拔,执迷不悔, 邪风歪雨里,随手洒点雨露亦能生长怒放。”
“毕竟,一个人能不受任何期望地活着, 也是一种本事。”
“你说是吗。”
那小姑娘的脑袋上覆着她的手,那是一双沾过累累罪孽的手, 但是掌心却依旧是温暖的。
“我自然要回去,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既来了‘天上’, 我也会如曾经一样好好生活下去。”
“和你一样。”
江袭黛怜惜地摸着她:“和你一样,无论什么地方,都能恣意生活。”
“要知道,没什么能困住你我的。唯一能困住本座的,回头看来,只有‘心囚’罢了。”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心囚?我不要被困住。要如何破之?”
“贪嗔痴爱,是非人我……”
覆在发梢的五指一顿,最后释然道:“一切放下。”
就像她最终拥抱了过去的自己一样。
而不是想着掐死她。
梦境破碎了。
点点碎片如同洁白的花瓣一样,如一阵春风吹碎雪,弥撒了整个空间。
小姑娘眼底里的泪光还在闪烁,映照出了红衣女人身后满天的白色花瓣。
江袭黛闭上眼,感受着从梦里坠落的失重。
她抽动了一下腿部,昏昏沉沉地抬起眼帘。
奢华的杀生门琼华殿消失不再。
她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还有燕徽柔担忧却疲倦的脸。
“燕燕。”
果然,感觉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她便确切地有些想念她了。
江袭黛看见燕徽柔捧着自己的一隻手,燕徽柔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低下头爆发出几声如释重负的呜咽。
“太好了。”燕徽柔埋头,哽咽得不能自已:“醒来了……”
江袭黛有点诧异,她不就睡了觉吗?燕徽柔怎么哭得像是她死了一样。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摸摸燕徽柔的脸颊。也正是在这时候,江袭黛才发现自己平躺在病床上,身上拿特殊胶带固定,连接满了各种奇怪的小管子,小管子们则连接着不知用途的各类监测仪器。
她浑身发软,手也抬得绵软,隻碰到了燕徽柔的发梢。
“我怎么了,燕燕。”
燕徽柔埋在床边,肩膀轻轻耸动着:“……有生命危险。江袭黛。”
“高烧太久,温度久久降不下来。”她抬起通红的眼眶:“大家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你的各项数值一路暴走。”
“不过,还好。”燕徽柔轻声呢喃道:“刚才给了紧急针对你研製的新药,还好现在稳定下来了,温度也有在慢慢降。”
“太好了……”
燕徽柔看起来哭得很可怜,像是几天没睡觉了。嘴上虽然说着庆幸的话,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止不住。
燕徽柔想要抱抱江袭黛,但是又怕把好不容易退烧的她再次传染些什么别的现代病毒,只能抑製住这种衝动,坐在一旁擦眼泪。
“不过是一场小疾。怕什么。”江袭黛翻过脸来,神情倦怠:“别哭。哭得像只花猫。”
“对我研製的新药?这般有效么。”江袭黛有点意外:“没成想那群白衣服还有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