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暗暗叹气。
祖孙两人像是有什么仇似得,三不五时就要闹一回。
偏偏都是一样不肯低头的性子。
老人家想了想,从书房出去的时候,还是擅作主张地给景沅发了条消息。
那位张医生的联系方式。
迈巴赫已经出了万山的景区,进了匝道要上高架。
张叔的联系方式和白玖发过来的地址几乎是前后脚到了景沅的手机里,
她看了眼,淡声让司机改道,去刚刚拿到的地址。
张谷刚结束晚上的应酬, 找了代驾帮忙把车开回家,胳膊里夹着西装,一路靠着电梯上楼。
电梯门打开, 他脚下虚浮地晃了两步,迈出电梯的时候,被门口站着的一群陌生人吓得一个激灵。
“你、你们想干嘛?”
张谷虚故作镇定地拿出手机。
他是斯坦福大学的佼佼者, 还曾荣获apa的奖项, 在心理学领域有着非凡的成就。也正因为如此, 这些年来, 他没少为豪门世家出谋划策,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收入不菲的同时,自然也结了仇家。
眼前这个女人漂亮的惊人,可她身上的气势, 和身后的追随者, 显然不是普通的访客。
张谷还在脑子里飞快地分析她可能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对面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
“张城耀认识吗?”
景沅手机夹着根烟没点。
她的烟盒在沈郁欢那儿,今天的份额已经用光, 但此刻心绪浮躁, 需要尼古丁来缓解, 跟手底下的人要了根。
不是特製的烟草, 带着强烈的焦油味, 她不是很喜欢,所以只是夹在指尖,略略压製心瘾。
张城耀就是张叔的名字, 听到这三个字, 张谷的神色一愣,没那么紧张了, 但整个人还是出于戒备状态。
张城耀可是景家的人,申城还没人敢跟景家叫板的。
“你是谁?跟张城耀什么关系?”
“我姓景。”
十分钟后,张谷双手将倒好的水杯放到景沅面前。
“当年的事情我是有印象的。”
张谷松了松有些勒脖子的领带,坐到景沅对面的方形单人沙发凳上,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膝上,很是谨慎。
眼前这位是景家的继承人,也就意味着,是他未来的老板,自然要小心伺候。
得知景沅是来问十三年前的旧事,张谷把当年的资料找了出来,全都摊开放到景沅面前。
“小姑娘当时是受了些惊吓。”
张谷缓慢地回忆着,有些记不清的地方,会看一眼资料,谨慎措辞后才继续。
当时才九岁的沈郁欢被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很沉默,是那种带有创伤后遗症的沉默,耳朵上包扎着纱布,一双漆黑的眼眸对张谷这个陌生人有着十分强烈的防备心。
“其实忘记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反而好一些。当时我跟她母亲聊过,小姑娘几乎每晚都做噩梦,一个多礼拜没能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让她恐惧的画面。”
张谷极会察言观色,即便景沅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他还是能从她略沉的唇角,以及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感觉到,景大小姐此刻正处于不悦和烦躁的状态。
“当时你给她催眠的时候,她是希望忘记这段记忆的吗?”
景沅捏着手里的烟,烟身在她隐隐发力的指尖,留下一道道折痕。
“她是不愿意的。”
这事儿张谷记得清楚,小姑娘也是个非常强硬的性子,听到他跟她妈妈的对话,得知他要让她忘记那三个月的时光时,当即就要逃跑,最后是靠着镇定剂才让小姑娘安静下来。
景沅听到“不愿意”这三个字,眼眸中闪过一层克制的动容。
“她的记忆能恢復吗?”
张谷表情有些为难。
“最好不要这样做,当初的记忆对她而言其实算是一种创伤。如果一定要恢復,很又可能会让她在经历一次当时的噩梦。而且还有可能造成记忆上的混乱,存在太多的未知性。”
景沅将烟递到唇边,手底下的人立刻打燃打火机,将火苗递过去。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烟丝在燃烧的瞬间,辛辣与苦涩充斥她的口腔。
景沅抿了两口,心头的瘾迹没得到缓解,反倒更添烦闷。
嫌弃地捻灭,将桌上关于沈郁欢的所有资料都收了起来离开。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其余的她不打算强求。
当年她拖着人贩子让沈郁欢去报警,小姑娘眼睁睁看着她被捅了一刀,脸色惨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在梅园弄的那三个月,是母亲离她而去后,最快乐的三个月。
所以,只要她记得曾经那段时光就足够了。
没道理让小姑娘为了那三个月的记忆,再想起当时血腥的一幕,白白再受一次惊吓。
“不不姐姐”记得,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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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胡思乱想了太久,沈郁欢以为自己会做梦,但是没有。
她一觉睡到天亮。
睁眼的时候生物钟很准时,早上六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