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餐後,游健勳陪我到公车站等车,这时间站牌前挤满了学生,或许是刚下课,或许是正要去更繁荣的地方享受生活,我总是安静地听他们聊天,听他们聊哪个难ga0的室友、通识课遇到怎麽样的组员,又或者是系上活动有什麽八卦。总觉得大家的生活都很丰富,虽然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我已经过了,那种「未来什麽都有可能」的念头,或者认为自己能掌握一切的自信,我都没有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吗?」我说。
「什麽问题?」
「你觉得长大是什麽感觉?」
「哇,真的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呢。」游健勳笑。
「抱、抱歉。」
「可是很有意思。」游健勳说完陷入沉思。
他的思绪停留在遥远的地方,我不敢贸然打扰。公车来了,我们什麽话都没多说,只是简单地挥手。
下周要不要再一起吃饭?
坐在公车後面的靠窗座位,我看见车外的游健勳,他的嘴型似乎说着这句话。
好。
我也用嘴型回答,配上老土的大拇指手势,b完才意识到这已经不合时宜,紧张地放下,却看见窗外的游健勳大笑。
游健勳今天点了蕃茄牛r0u烩饭啊,我听不见身边大学生的聊天声,只能一直想着游健勳的事情。对以前关心的事没了兴趣、在意事完全改变,这样算是长大吗?与其说长大,「改变」是不是b较jg确的词汇?
「长大」,这个被社会建构得如此正面的词,在现实生活中却很沈痛,所有能让你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的事,几乎都是痛苦的事。
累积了很多故事,有很多故事可以对人倾吐,而这些故事又能作为某种借镜、供人参考,就有了自己已经能带领别人前进的错觉,事实上不过是si马当活马医。我啊,在很多方面,大概都没能顺利长大,所以才会在年纪徒长的过程中,日复一日地感到痛苦吧。
长大是什麽感觉呢?
问这个问题的我,显得幼稚、不懂长大,游健勳应该会感到麻烦吧,真可惜,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聊得来的新朋友。
新朋友。
当时的我在心里这样定义,彷佛是为了说服自己。
不要再受伤了,不要再受伤了。
曾经把重要的部分,坦然地交出去给对方,但现在已经不会了,也不可能再用以前的方式ai另一个人,对我来说,这就是我歪七扭八的长大。
「呦,回来啦。」
吴家维坐在租屋处附近的台阶上ch0u菸,我也走到他身边坐下,一如往常。
「我今天又碰见游健勳了。」我说。
「世界还真小。」
「我跟他一起去吃了,那间我们常吃的店。」
「听说它重新装潢後,变得很华丽。」
「也是还好而已。」我说。
「你觉得,长大是什麽感觉啊?」
「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你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吗?」吴家维反问。
「嗯……,好像也不是这个理由,只是想多听听大家的想法。」
「什麽啊,偶尔夸奖我一下,不是很好吗?」
「让我不要有已经追不上你们的感觉,不是也很好吗?」
心里的话不小心脱口而出,我急忙以玩笑话盖过,但气氛已经下降得无法挽回,我们沈默地并肩,但这个沈默和游健勳的沈默不同,这个沈默,好让人痛苦,混杂自我厌恶,想要得到安慰,却又没有能够阐述的语言。
说到底,我问这个问题的初衷是什麽呢?是不是也只是想得到安慰,想要有人告诉我,没关系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呢?
「如果我是成熟的人,我会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不用跟别人b,可是我不是。」吴家维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夹脚拖。
我盯着他,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好紧张,好害怕,吴家维已经好久没有带给我这种感觉,好像样他突然变成一个陌生的人,虽然我知道,每个人都在不断改变,我们也都只能掌握他人的一小部分,偶尔就是会有,一个他人心中的陌生角落浮现,但我还是非常焦虑。
如果连吴家维都不在了,如果再也不能和吴家维并肩聊天、聊一些今天发生的琐事,那我该怎麽办才好?不想要被最亲近的人严厉地指责,一但被指责,就觉得自己无法用同样的方式和对方相处,这还真是,我不成熟的劣根x啊。
「因为在成熟的人之前,我是你的朋友,我也b较喜欢当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谘商师或是证严法师。」
「……?什麽证严法师?」
「总、总之,我是和你一起前进的朋友,还是一起生活的室友,那种开导你、安慰你之类高高在上的角se,我是做不来的啦。所以我只想说,不管怎麽样,?我们都可以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不会被身份、收入,或其他无聊的事情改变,所以你不用想太多。」
「哇,能说出这种话的你,其实也长大很多耶。」
我用手肘推了一下他,换来一句斥责,但我们都变得很愉快。
「不过,与其说长大,我更觉得你啊,复原期有点太久了,可能错过很多事了喔,这方面还是努力一点吧。」
吴家维言不及义地,以他的方式支持我往前走。
「不过,不努力也没关系啦,不谈恋ai也可以过得很好,只是,一直武装、一直防御,也会累的,人总是需要安慰。」似乎是担心给我太大压力,他急忙补充。
「我还有你跟刘优啊。」我打算以玩笑,迂回地绕过这个话题,即使吴家维的建言,我已经好好地听了进去。
「这个安慰和那种安慰不一样啦,你真的很烦。」吴家维突然生气。
「什麽意思?」
「你不是问我长大是什麽感觉吗?」
「我是有问这个问题没错,但这跟你刚刚说的话,有什麽关系吗?」
「长大的感觉,除了能掌控的事情越来越少之外,还有,会知道,即使世界已经这麽小了,但是,永远还是会有人b我好,我想要的,永远会有人b我更适合,这样你了解吗?」
吴家维的这番话,当时的我并没有马上了解,只是自以为了解了。
「你叫什麽名字?」
「吴家维。」
「有绰号吗?」
「没有。」
我们一群人坐在农场草原上,当时大一的我和吴家维,被分到迎新营队的同一组别。我们尴尬地在草地上围成圈圈,做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吴家维的名牌上简单写了「家维」两字,不过系上同学也蛮有个x,没出现什麽刻意为之的绰号,不是本名就是写英文名,吴家维的挂牌在其中并不突出,突出的只有他话少、不喜欢多说的态度,这让我对他很有好感,我向来不习惯和太喜欢聊自己的人相处。
在营队中,大家通常还没脱离高中的交友习惯,男生nv生分成三三两两的子团t,但我总和吴家维走到一块,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後面,和压队的队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们为什麽会想念传播学院?」队辅问。
「我想拍电影。」吴家维难得抢先回答。
他没有回头面向队辅,反而是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说出这句宣言,像在质问我,那你呢?
「我想当编剧。」我说。
「看来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聊。」同样想拍电影的队辅,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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