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喜听到这,终于笑着朝陆羽抱怨:“你看看,刚做上品牌部负责人,就开始对我唇枪舌剑。”
“我不看,”陆羽却说,“因为及时雨说的每个字我都同意。我爱茶,所以我心里不平,所以我想做东方的星巴克。以前我看到咖啡店,生气;后来我看到连假奶茶都那么多年轻人追捧,更生气。我想做真的奶茶,并且想让它走出去。这就是我的初心。但确实,我表达不好,口才上不如及时雨。”
杨喜听得动容,但嘴上还是说:“行,现在想表明你们是同家公司的是吧?一上一下,都把我架到火上烤。好像我不跟烟雨合作,都没资格说自己也爱茶了?”
陆羽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他的神情,杨喜揶揄他怎么连玩笑跟气话都分不出。随即又有感而发,说宁城现在虽然咖啡馆多,但很久以前,它也是茶的集合点,茶馆遍地,和杭城一样爱“吃讲茶”:
“奶茶很早就在宁城出现了,那时候流行红茶馆,在里面能喝到。但现在确实不同了。我上次还遇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宁城小伙子,每天两杯咖啡起步。他不知道我做茶叶,说茶和咖啡哪能比。他说咖啡是功能性饮料,你买咖啡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它提神,能够大大提高你的工作效率。但是你买茶?那是衝动型消费。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茶什么时候不提神了?不提神还敢叫‘不夜侯’?我知道现在的小朋友不了解茶,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连常识都没有的地步。”
说到这,杨喜摇摇手,似乎也是在让自己打住,别在被对方煽动感性:
“公事就到此为止,再跟你们聊下去,我都要加入烟雨了。”
吉霄一笑:“烟雨品牌部随时欢迎你,杨小姐。”
“你还说!”杨喜说她,“你啊,跟你老大一起休息一下行不行?让我这脑筋也歇一歇。等到晚上大叶回来,我们吃了饭、打个盹,养好了神,再来一个字一个字谈公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吉霄一副善解人意的温柔样,“我们现在聊私事。”
杨喜笑着拿出另一个茶罐:“私事就是,既然刚才都提到红茶,我觉得是时候请大家尝尝我们的九曲红梅。”
小当家一听,连忙说她上午在茶市上听到这名字:“说是龙井做的红茶,对吗?”
“对什么对,”吉霄说她,“龙井是炒青技艺,青叶都做成绿茶了,还要怎么再做红茶?只能说两者同源,用的都是西湖产区的茶叶。”说完又对杨喜说,“看吧,她都算很懂茶的年轻人了。”
杨喜今日心情不错,本来也没打算追究谁说话出了什么漏洞,更何况吉霄还先训了自己人。不过说到这她倒是想起,刚刚去工作室,父亲跟她说这一趟烟雨一行,有个小姑娘也是种茶製茶的。
一问,果然是另一个。安安静静坐角落里,全程到现在还没说过一句话。看上去挺素净。
听说方知雨今天早上六点就去看了茶田,还在田里摔了一跤,杨喜问她:
“茶田的路不好走吧?”
方知雨却答:“很好走。”
杨喜不信:“好走你却摔跤?”
“是我当时拍视频分心了,”方知雨诚挚,“其实,这里的茶田让我看得很羡慕。”
方知雨说杭州的茶田管理得横竖分明、径道明晰,茶树也养得很好,修剪得整整齐齐。相比之下她家的茶田就没这么细致,小径歪斜,杂草丛生。因为人手不够。
杨喜听着,问她:“你是哪里人?”
“安徽。”
“安徽人?”杨喜来了兴趣,“徽茶可是名声在外,你製的是哪一种?黄山毛峰?太平猴魁?六安瓜片?……”
“不是那么出名的,”方知雨连忙答,“我们的茶在省内都排不上名号,省外听过的人更少。”
“你说说看?”
方知雨听到这,认真地告诉杨喜:“和这边的茶不同,我家的茶是谷雨前后滋味最佳。所以它的名字叫‘时雨’。”
时雨。因为不聊公事而刚放松下来的吉霄听到这两个字,明显地一怔。
还没缓过神来,就听杨喜说:“怎么会没听过?金山时雨,出自文人故里,是吧?”
方知雨难掩惊喜:“是的!”
方丽春平生最爱喝两种茶,一红一绿,红就是祁红,绿则是她亲手种製的家乡茶:
条索紧细,形似雨丝。清朝时为贡茶,曾名为“茗雾”,
今名为“时雨”。
往事
方知雨接过杨喜递来的红茶。这次是纯白色茶盏盛橙红茶汤。
离开老家后, 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畅饮过好茶。在茶行写评鉴时老板可舍不得让她敞开喝,都是给客人泡了多一杯两杯,才分给她。
更何况后来何风告诉她, 焦虑症要少喝茶, 因为茶会引起中枢神经兴奋,对这个病不利。
所以虽然喜欢茶,这两年却越喝越少。要么是茶水间那种茶包, 要么就是研发部的新品。哪像今日这么奢侈,喝最好的茶,还一次几泡、杯杯喝光。
沐浴在久违的醇正茶香中,方知雨忆起往事。
中学时代的周末,她会上山跟妈妈一起打理茶田。两个人一边做事一边聊天, 多是她说方丽春听, 讲的也尽是学校里陈谷烂芝麻。比如电脑课, 坐她旁边的同学非要跟她争电子邮件能不能发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