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霄被蒙在鼓里,在一次争吵后被莫名其妙分了手。原以为对方会像以前那样过几天就消气,哪想这次她来真的。追到新公司问,惊讶地发现女人已经退出团队。到此才辗转知晓了一切。
人也搬家了,找不到她。好不容易打通电话,对方说钱就当是你借我的,等有钱了,我还你。吉霄愤怒道重要的不是钱,是你不该瞒着我!女人在沉默片刻后说的也依然只是,会还钱的。
两年后是还钱了,还了一半。剩下的对方不提,吉霄也不想问。这是笔死帐,只是在她看见女人在朋友圈发的婚照之后,连个体面的全尸都没能保住。
可是曾经也美好过。曾经,女人是她大学学姐,学生会主席,光芒万丈那种,人群中一眼就看见她。
她内里自卑,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悲观。性向又小众,所以一开始再心动也没期待跟对方有下文。即使感觉出学姐就像是在示好,她也不敢接受,总害怕会错意,总害怕受伤害。直到大四才曲曲折折走到一起。
后来学姐跟她说,对她其实是一见钟情。暗示过无数次,甚至亲口表白过,却都被吉霄当玩笑处理。因此放弃也是无数次。“追你太辛苦了……”学姐依偎在她怀中感慨,“你待人不分界限的好,玩暧昧是高手,讲真心又胆怯……你这个人,非要别人朝你走很多步,自己才肯迈一步。”
对此吉霄没否认,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但又远不止如此。信任于她是一根浸湿沉底的朽木,用了很多年才把它打捞起来。好不容易天气回暖、重新燃烧,却被人再一次推入死水。
认识七年,恋爱三年,陪伴彼此完结青春的尾巴,变成真正的成人。相处已如亲人,在花销上不分彼此。所以才会把钱交给她。可是钱投错就投错,谁能保证万无一失?钱可以再赚,学姐却先因为羞愧亲手处死了她们这段关系——
对她而言,维持自己光芒万丈的假面似乎更重要。
就是这种时候,吉霄会觉得自己明明身为女人,却不懂女人。这些吸引着她的同性们有时会显得尤其复杂:
比如学姐,明明说自己也跟她一样生来就没爱过男人,却嫁为了人妇;比如江玲梅,有能力有品味,还懂茶,原本是烟雨另一个创始人,却为了家庭把热爱的事业都割舍,活成了老公婚外恋的借口——“她性冷淡”;还有洛希,年轻聪明,前途无量,却能忍受污浊,跟明知是有妇之夫的老男人混在一起……
她想不明白,干脆不想。跟学姐分手后,她走进酒吧。
所以方知雨的到来才令她害怕。第一眼就看出对方来者不善、动机不纯。明明怀揣着目的,却用一副纯白真挚的神情跟她说,想要她的信任。
她还能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吉霄打开房门。
她所在意的女人此刻睡了,背朝她,给她留了灯。她朝她走去,坐到床沿上,隔着过道看她背影。
就是这时候,方知雨有了动静。转过身来一脸疲惫地看向她。
“……我吵醒你了?”
“不是,”方知雨说,“是我本来就还没睡着。下午茶喝多了。”
吉霄看着用手做枕的女人,问她:“你……难道刚才焦虑症发作?”
方知雨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手上有掐痕。”
反应过来,方知雨看向自己露出来的手腕。吉霄关心她:“可是为什么突然发病?吃完饭回来不是还好好的?”
“应该是因为茶喝过量了……”方知雨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突突直跳,我就又开始瞎紧张……结果搞到自己发作。”
“那现在呢?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吉霄仍在挂怀:“你不舒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啊,或者去找铃兰帮忙也行。”
“你在谈公事,我打什么电话?而且铃兰估计睡了。”方知雨说,“其实这个病别人真帮不了什么,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捱过去,我早习惯了。”
见吉霄仍一脸担心地望着她,方知雨说:“是真的没事。我吃过安眠药了,而且你也回来了。有你在我很安心,没空去乱想。”说到这问她,“倒是你,公事谈得怎么样?”
“谈好了。合同都签了。”
方知雨听到这笑开:“那就好。快去洗漱吧,早点休息。”
吉霄却还是一动不动,问方知雨:“吃安眠药是什么感觉?”
“……有点像喝醉?”方知雨回答她,“脑袋被一层纱蒙着,那层纱越捂越紧实……直到最后我什么都看不见,彻底睡着。”
“所以你现在就是这样?”吉霄跟她确定,“像被一层纱蒙着?又或者说,像喝醉了?”
“是的……”方知雨答,“思路很不清晰。”
吉霄听到这里,看着方知雨。然后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问她:
“那你什么时候会睡着?”
“不一定……”方知雨说,“有时候吃完很快就能睡,有时候则不行。像今天,茶喝得太浓,估计要对抗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