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一紧张,插起话来:“我也知道的……良辰吉日嘛,你的名字寓意很好。”
是很好,但她每次提到自己的名字时都有一种异样感。夹杂着不自信甚至是厌恶,因为“吉霄”这两个字所关联的是真实的她。
她没有告诉方知雨这些,只是纠正:“不是难忘今宵的‘宵’。”
“但是谐音啊。”
确实。吉小红当时也这么解释,会给她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谐音,寓意好。良辰吉日。
“兴趣呢?”随后她就听女人问。
“兴趣很多……喜欢运动、旅行,喜欢看电影、看书,喜欢吃美食……也喜欢听好听的音乐。总的来说我的座右铭确实是及时行乐,觉得世间所有美好都值得用心享受。”
“很好呀……兴趣广泛。”
“但梦想就比你普通了,”吉霄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多赚点钱。梦想是有一天能住进带窗户的房间,可以放得下钢琴,阳光洒进来。至于愿望,上阶段的好像也实现了,就是顺利升职,当上品牌部总监。”
最近倒是有新愿望……但不能告诉你。
“这么说来,我的梦想也已经实现得差不多。刚搬进去的新房子就是这样的。”
“有钢琴,有阳光?”
“还有窗户,”吉霄补充,“但赚钱这个事就没尽头了,房子现在是租的,就会想什么时候能买;以后有能力买了,就会想能不能再买大点……”说到这吉霄一笑,看向方知雨,“这么看来,我应该向你学习如何知足常乐。”
方知雨也淡淡笑开:“是啊,就像我应该向你学习如何锐意进取。”这么说完,她又理所当然地总结:
“朋友就是这样的,互相勉励,一起进步。”
吉霄一边听,一边想也不知道这话今晚说过,明天还算不算。但看方知雨那样子,似乎是真心觉得她们之间算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我可以问一点更隐私的事吗?”
“你问啊。”方知雨说。
焦虑症的症状和成因在书中已经看过了,但属于个例的答案在书里是找不到的:
“你为什么会得焦虑症?”吉霄问方知雨。
“这个说来话长……可我现在脑筋不太顺畅。”
“没事,你慢慢说。”
方知雨于是告诉她,她的病症跟早年经历过的一个事件有关系。“就是……我爸他是猝死的。”
“嗯,在你初一的时候……冬天,是吗?”
方知雨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说你的事出过新闻,我就私自去搜了。抱歉。”
听到这解释,吉霄发现方知雨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她自言自语。但是以为什么,她又没说下去。
吉霄看着她若有所思。记得采访里写男人是“因病离世”。难道不是吗?有隐情?
刚想到这,就听方知雨继续:“我爸他是死在床上的,在跟人做那件事的时候……但对方不是我妈妈,而是出轨对象。”
吉霄心中诧然。
难怪说起婚外恋,方知雨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但是第一次意识到我自己这方面的问题,却是在高三。”方知雨说,“妈妈确诊后,有一天我去山上打理茶田,摔了一跤。当时我独自在田间,一想到我如果突然死在那里,就没人照顾妈妈,就变得过于恐惧。明明没摔多厉害,却心跳加速、呼吸不了,怎么都站不起来。”
“之后几天我连山都不敢再上,感觉那里很可怕。身体也出现了各种各样难受的症状,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后来去了县医院。家里不能没有我,就算是绝症,我也必须知道了才能安排好之后的生活。结果一切正常,根本是自己吓自己。”
“当时挂的是内科,医生说我是神经衰弱,给自己压力太大,开了药。除此之外她还教我用皮筋解压,并且让我每天坚持运动40分钟。我问她爬山也算吗?她说爬山很好啊,能强身健体、改善症状。就因为这一句话,我再也没有在山上犯过病。”
“那次好了之后,每隔一年半载又会发作一下,但都没什么大问题。直到妈妈离世……是从那之后,我开始用上了安眠药。后来就来了宁城。我跟人约会,他却在密闭空间里强吻了我,让我一下就想到爸爸的死,翻了病。这次来得尤为猛烈,被那个人抱在怀里,我根本没办法疏导自己,幸好他叫了救护车。是在宁城医院,我才第一次听到‘焦虑症’这个词。”
“其实很惭愧,在救护车上,我的症状就慢慢平息了。因为当时在我身边的是医生,那个人也没能再抱着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做那种事,再加上医院给人安全感……所以我当时就没事了。这个病总是这样,很尴尬的,每次去就医都像在大惊小怪,检查做过一通,却都没有问题。”
“什么叫没有问题?”吉霄听到这里说,“不是都确诊了吗,心理疾病也是病啊。”
方知雨听到这才释然地一笑:“也对。”
吉霄一边回想书中的解释,一边跟方知雨总结:“所以你害怕的不是床,也不是跟人亲密,就像你那时害怕的不是上山,而是死亡、是恐惧本身,对吗?你看,那时候医生跟你说爬山有益健康,你就没有再在山上犯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