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太不确切了,因为对方在暗处。看了好一阵也没结果。转头继续喝酒,表面风平浪静,手却在颤抖。
把某人错看成时知雨,这不是第一次。怪就怪在这次这人跟她记忆中完全不同,怎么会觉得像呢?
更糟的是,多年不见,一想到对方或许有可能是时知雨,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想躲去厕所。
这些年她有付出有得到,总的来说人生在走上坡路。更何况她跟时知雨之间,亏欠的那一个是对方。那为什么她还是老样子,看到她就想溜走?
真没骨气。
其中一个原因或许是,她听说这个人在打听她。目的明确,看来是认出她了。那白夜是什么性质,她一定很了解吧?
愿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被对方知晓的秘密,现在全部暴露。人肉皮囊被带血剥下,她没有原地爆炸,还要感谢时知雨高抬贵手,只是暗中跟着她,而不是直接衝上来跟她对峙。
除此之外,从别人那得知了她在这里的化名,时知雨有什么感觉?一想起这个就非常后悔,为什么一念之差用了“时雨”这鬼名字:
真担心对方觉得她还有什么放不下。
可等她做完这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再回头,刚才还坐着人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就像一个嘲讽——
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然后吉霄就下定决心:必须再见那个女人一面。
再见是清明假,她全程都在紧张。人在吧台,神魂却在身后,在女人坐的角落。后来老板说小猫今天喝趴下了……好机会。
时隔多年,再次走向故人。久违地近看熟悉的眉眼,吉霄确定了:
就是她。
在那一刻,她想起将军。
将军那隻猫,脖颈上系着铃铛,一看就在哪户人家呆过。那个下雨天,她想救下它,却花了很长时间依然得不到对方的信任。
当时吉霄就知道:将军一定不是主动离开那一个——
它是一隻弃猫。
被人背弃过、伤害过,才会满身带刺、抗拒善意。若前主人再出现,将军会用什么目光看向那个人?
她看向时知雨的时候,怀抱的就是同样的心情。
曾经将她彻底驯服的人跟她再见时,没能喊出她名字。只是自顾自在醉酒中哭泣,还一边哭一边不知对谁说:
“能梦到你,真开心。”
就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激怒她。在愤然中,吉霄将错就错,捉紧对方的手打算让她为这话负点责任。却被她逃走。
再后来在面馆,还是没能追上她。回程时吉霄想时知雨剪了短发,为什么。那碗汤面淋下去不烫吗,有没有受伤。
如果你真是衝着我来的,那么下次出现是何时,在哪里?……
在公司。看到个人简介那一刻,吉霄多讶异。姓名,方知雨。原来改跟阿姨姓了?怪不得名字那么不常见,这些年搜她信息,却一无所获。花名……蓝猫?
当天晚上,吉霄就把备忘录里所有关于女人的痛骂和吐槽都找出来,换上统一新标签——
“猫的研究”。
人是来了公司,但第一次在总部见到已是冬天。对方戴着黑帽子从她面前经过,头埋得很低,装不认识她这个人,就像之前在白夜里做的那样:
明知是她,却不来跟她搭话。
当天午休就恼怒地把丸子拉去吃饭。绕了几圈跟她聊起行政部新人,问她什么来头,怎么能让自己部下在短时间内就那么多积怨。丸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给她提供了一条重磅信息:
丸子说,对她失忆的事情蓝猫似乎格外感兴趣,总在打听。
察言观色、洞察人心是吉霄的强项,所以吃完那顿午饭她便明白了:
原来,时知雨希望她失忆。
这场游戏启动的必要条件,原来在这里。那么就算没有圈套,她也要造一个、跳下去。
而后就是等待。原本就要争总部的位置,现在更有动力,想方设法都要回宁城。在那之前她不打算打草惊蛇,却在这时听小叶说起时知雨和谭野的关系。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死灰因此烧得更加剧烈,令她想起自己当年就很恨时知雨这一点:
看上去一脸纯真,背地里却有着另外一面。假面幻灭的时刻,总叫人痛得刻骨铭心。
她压製着内心的火焰安静地蛰伏,在暗中研究她,观察她,直到年会。
那天晚上,吉霄又记起一些往事,记起自己曾在河岸跟人说,世界如果要毁灭,那就毁灭吧。阴暗又中二的小鬼,只有物质和爱都极度匮乏的青春期才会造就。现在可不一样,现在她混得风生水起,没空愤世嫉俗。
时间还真是令人感慨,什么叫过期不候。物是人非,不,连物都不是。眼前的不夜城过分美丽,老工业区可没有这么动人的灯光。
在感慨中,她想抽一支烟。摸出打火机,动摇的手却把东西拿丢了。烟是没抽上,但接下来,她听到有人呼唤她姓名。
多可恨。事到如今,她依然一听就知道那是谁。
这个人曾跟她许下幼稚的约定,之后就消失。这么多年不见,再出现时鬼鬼祟祟。终于跑来搭话,偏偏选在小行星来临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