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苦口婆心:「小琴,你要听阿嬷的话,快回家,不要让父母亲一直找……」
过了一会儿,肖朗怔怔地望着少女步下骑楼,搭上一位少年的机车离去,而老妇站在原地变得透明,消失。
一辆汽车驶来,停在路旁时,驾驶按了一声喇叭。肖朗回神,匆匆地来到车旁,一打开车门,便钻入内。
「砰!」他的心情差透了!
申士杰为他系上安全带,瞥见他的额头有擦伤,手肘处破了一大块皮,当下决定:「我先带你上医院,待会儿再去修车厂。」
「何必这么麻烦,回家后拿药抹一抹就好了。」
「闭嘴好吗?」申士杰的口吻稍显严厉。
肖朗彷佛做错事的孩子,偷觑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你在生气是不?」
「是不高兴。」申士杰解释:「你太轻忽意外伤害。人的大脑与颅骨之间有硬脑膜将脑包起来,一旦受到外力伤害,尤其是侧面撞击,容易造成中脑膜动脉破裂,血液就会渗入硬脑膜与颅骨之间,颅内压升高,接着大脑疝脱,脑干受到压迫,人的心跳呼吸都会异常,最后导致死亡。」
「你别吓我行不行?」肖朗觉得委屈,根本不想听这些。
申士杰冷冷道:「我不是说教,是怕失去你。」
两人到医院,肖朗挂了急诊,照x光检查,确定脑部并无损伤,手肘也没骨折,包扎伤口之后,领了药,与申士杰回到修车厂。
机车修理好已经是大半夜,老闆说:「机车的电瓶损害,已换装新的。后车胎的表皮磨损严重,也换新,煞车器重新调整过了,至于机车壳的表面擦伤,这不要紧,反正是旧车,若不在意也无须重新烤漆。」
肖朗问:「修理费总共多少?」
「算你三千六百元。」
肖朗苦着脸色,这两日所收的家教费转手就要飞了,欲掏钱付帐之际,申士杰已从皮夹内拿出四张千元大钞给老闆。
老闆找零,也交还钥匙。
肖朗怔怔地看着阿杰,压根没想过要他付帐。
申士杰盯着他拿在手中的安全帽已经严重磨损,随即问老闆:「有卖安全帽吗?」
「有。安全帽就放在那边的架子上,你去看中意哪一顶,我算你便宜一点。」
申士杰挑了一顶全罩式的安全帽,结帐后,转手交给肖朗,「你那顶旧的安全帽可以丢了。走吧,我们回家。」
「哦……好。」
中午过后,李天哲姗姗来迟,把书本往桌上一放,回过头来将手机交给肖朗,「你没怎样吧?」
「没事,手肘关节活动的时候会痛而已,只要忍耐几天就好了。」打从早上他回答相同的问题已经不下数十遍,众所皆知他出车祸。
「昨晚,申士杰有打电话给我。」
肖朗一愣,「他打电话给你干嘛?」
「他在找你的下落。」
「哦,我没准时回去,难怪他找人。」
李天哲咧嘴笑笑,「嘿,你住在他家,莫非有门禁?」
「哪有。」
「别假了。」他神情暧昧地瞅着肖朗,刻意压低音量:「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和申士杰就读不同的科系,怎那么有话聊?」
「不行唷?」肖朗没好气地问。
李天哲别有用心地暗示:「你们俩要好过头了吧?」
肖朗来个秋后算帐,「你忌妒是不是,我和阿杰要好干你什么事?奇怪了,你不管好自己,我和阿杰再怎样都比你跟学长混在一起虐猫来得好吧?」
「呃……」李天哲噤口。
超商内,肖朗购物结帐之际,手机在口袋内震动。
服务员说:「先生,这是您的发票和零钱。」
肖朗置若罔闻,低敛的目光落在一封简讯:记得要吃药,别空腹。
等了一会儿,服务员再度唤:「先生……」
「啊……不好意思……」肖朗仰起脸,慌忙地收下发票和零钱,捞起三明治和一瓶矿泉水,仍紧握着手机,好不尴尬地离开柜檯。
啧,搞什么……好像被阿杰下符。他坐在超商一隅,拆开三明治的包装袋,狠狠地咬了一口!瞪着手机简讯,短短的八个字,足以令他失神?!
啧,都怪阿杰太啰嗦,医生开的消炎药,他没吃又不会死……有些药吃了会早死,这是阿婆说的。尤其是成药,没有医生的处方笺,不能随便买来吃。
将手机塞回口袋,肖朗看着骑楼下的行人经过,好一会儿,怔怔地望着一对男女在机车旁打情骂俏,虽然那名女生不怎漂亮,但被男生逗笑时的表情特别甜。
咦,他竟然不羡慕了?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如果阿杰也在,肯定不主动讲话也不笑——这种情人怎比得上女生好?
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爱情怎产生,因为好感就在一起?奇怪了,他对冰饮店的女店员有好感,但没想过要追求;对系上的女生也没产生暗恋的情愫,为什么在暑期被阿杰玩过一次就不对劲了?
他越想越糊涂,那时候阿杰已经会画符,十之八九弄到食物或饮水里面,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之下,一一吞入腹。
申士杰站在顶楼的角落,盯着手机萤幕,心有灵犀的想着某人——
半眯起眼,远在天边的傢伙以为他放符?
又欠修理了……他不禁摇头,眼角的余光瞥向脚边,一名头髮稀疏的女子蹲着已久,双肩隐隐颤抖。它仰起泪湿的脸,嘴一张一合。
申士杰听不见它在说什么,但见过它生前在急诊室的模样……他低头看着腕表,倒数计时——
它直起的身影攀过阳臺,一跃而下。
五点,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