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四家人肯定是戮力同心的,真的跟他们作对,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出钱出物。
冯县令虽然向着范家,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敬重陆安世的,他不想陆安世掺和进来,也不愿让这位夫子掺和进来。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这一次拘捕沈毅,并且私刑审案,已经有了一些过错,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想这件事再生出什么波折。
陆先生坐在下首,对着冯县令微笑道:“老夫一生,最怕麻烦,回到江都故土,也只想安静治学教书,但是既然当了这个山长,书院里的事情多少还是要管一管的,不好辜负先师传下来的重担。”
陆安世中进士之前就是在甘泉书院读书,他的老师,正是上一任山长。
冯县令摇头叹息,他看了陆安世,低眉道:“既然先生执意要去,冯某也不好阻拦,便只能让先生去一趟大狱了。”
陆安世是当世大儒,仕林名士,拥有极大的社会影响力,这种人过问案情,冯禄就不可能在硬生生冤枉沈毅了,毕竟这件事到此为止,他这个县令最多就是一个失察的罪过,真把沈毅弄死了,惹恼了陆夫子,便不是那么好轻易收场了。
“多谢县尊。”
“不谢不谢。”
冯县令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只是,冯某就不能陪先生同去了,先生也做过官,应当知道,我等这些异地为官的地方官,有时候并不能随心所欲。”
地方官想要安安稳稳的干好自己的差事,除了与上官处好关系之外,还要与地方乡绅打好关系,而县衙也免不了被地方势力渗透。
现在的江都县衙,就有不少地方势力的眼线。
冯县令不肯与陆安世同去,是怕得罪范家,得罪那位范侍郎,而陆安世如果自己去了,那么他事后也有理由与范家分说。
“不烦劳县尊。”
陆安世微微低头:“县尊写一张条子,陆某自己去就是。”
冯禄摇头。
“条子也不能写。”
这位县令低声道:“先生自去就是,我让人提前打招呼,不会拦你。”
陆安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有些微胖的江都县令,哑然一笑:“县尊倒是机警。”
冯县令苦笑一声:“先生谬赞了,身在官场,有时候不得不小心。”
“有劳县尊了。”
就这样,陆安世离开江都县衙,朝着县大牢走去。
县大牢距离县衙,只有一两里路,很快,马车停在了县大牢门口,一个穿着皂衣的狱卒,这会儿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到陆安世下了马车之后,他才迈步迎了上去,欠身道:“是陆夫子么?”
陆安世面色平静:“是陆某。”
“夫子随小人来。”
这个小吏,正是之前替沈毅送信的周胜,他微微弯着身子,走在前面给陆安世带路,很快两个人进入到了县大牢之中。
刚进大牢,一股草木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山长微微皱眉,但是没有多说什么,依旧跟在周胜身后,朝着大牢深处走去。
没多久,周胜就把陆安世带到了一处牢房门口,然后回头对着陆安世欠身道:“夫子,沈公子就在这里面。”
陆安世点头,看向周胜,问道:“你要在这里么?”
周胜摇头:“上面未曾叫小人在这里听。”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大牢里那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开口道:“沈公子,沈公子,陆夫子来看你来了。”
说完这句话,周胜对着陆安世拱了拱手,转身告辞。
而牢房里昏昏沉沉的沈毅,也被他叫醒,迷迷糊糊醒来之后,沈毅就看到一个留着长须,一身青衣的小老头站在自己面前。
他认出来了,是自己的院长,也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沈毅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然后他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强忍着背上的剧痛,对着陆安世躬身行礼:“学生,拜见山长。”
牢门外的陆安世,看到大牢里脸色苍白到极点,几乎已经站不稳的沈毅,忍不住皱眉:“怎么这样憔悴?”
“回山长。”
牢房里的沈毅苦笑道:“学生……不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