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没说话,衝于霁尘笑了笑。
没过多久,在阿哈的儿子来拜访之前,奉鹿的人先一步找来。
阿妈似乎没预料到于霁尘也要这样快离开。
“阿妈,”于霁尘收拾着自己的行李,道:“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我该走了,你不要担心雅各,等找到她,我第一时间让人给你送消息,我走之后,克察一家也该回来了,有他们和你做伴,什么都不要怕。”
克察一家是于霁尘安排来保护阿妈的,不让雅各的阿爸再殴打欺凌阿妈,顺带看护这片草场。
阿妈点点头,没说话,默默帮于霁尘收拾着行李。
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从来说走就走,行李也很简单,几套衣裳和几件贴身用品,打包起来挂在马鞍两侧就好。
阿妈帮于霁尘戴好防风沙的帽子,又用枯树皮般苍老粗糙的手,一点点抚平年轻人的领口和袍角,像是在送别自己的亲女儿雅各。
她一瘸一拐送于霁尘走出去很远,直到于霁尘和随行的几人,策马跑上远处的草丘,回头去看时,阿妈仍旧站在风里,远远衝她摆手。
作者有话说:
【1】捺钵:行宫行营,也指的是皇帝出行的帐篷,后代指制度,萧国每年都举行捺钵,大小官员随帝出行,一边行政一边狩猎,还能加强与周边部落的联系,亲自探查各方势力变化发展。“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为之捺钵”——《辽史·营卫志》
【2】贤王庐:萧皇宫的代称
【3】穹庐:圆形毡帐,可以理解为蒙古包。
【4】打围:设下埋伏把猎物围起来,再进行的打猎
【5】多求则贵,少求则贱:有的地方确实有这种习俗,但本文所提的不沿用现实里这个习俗的意义,雅各的话,是这个角色在她所处的境况下说出的感受,不代表真实情况的此民俗,作者更没有攻击这项民俗的意思(诚挚鞠躬)。
67、
从萧国王帐驻扎的蹜蹜山附近,跑回幽北首府奉鹿城,是在整整七日后。
于霁尘风尘仆仆赶回来,甫随入城之众排队进翁城,便被几个混在人群中的身份不明之人悄无声息带走。
“我真的是,每回见你都像细作接头,我在你这里就那么见不得人?”
城内某家商铺后院的房间里,于霁尘一口气喝完满盏茶,发自内心地向对面人发出如此疑问。
与她一桌几之隔处,坐着位肤色白皙,长相极为英美的女子,女子那张脸极其好看,既有女儿的俊美,又有行伍的英飒,好看得有些雌雄莫辨。
女子二十多岁,身上即便穿着不起眼的粗缯大布,依旧无法遮掩周身那与生俱来般,令人如沐春风却又低头臣服的气质。
幽北二十州乃至整个三北边防上,唯有一人年纪轻轻有此魅力,那便是幽北军大帅,幽北嗣王杨严齐。
听到于霁尘如此问,杨严齐微微笑起来,眼睛弯弯,唇红齿白,毫无嗣王大帅的架子:“不要臭贫了,如何,自江宁归来数月,可休息好?”
于霁尘在江宁玩假死脱身那一套,从澈州北上,反常规地由陆路转水路,取关北葫芦口上岸,横穿鞑虏部落,直入萧国南境。
江宁被于霁尘做为挑起大邑风云的切口,闹得昏天黑地,史泰第和任义村在刑部三司的口供,无一不是在把罪责往“于霁尘”身上推卸。
新任江州总督的蓝婺是奉东宫之命而行,一边得听从东宫吩咐,一边又得以最快速度稳住江宁局面,可奈何因女子身份,刚履新便饱受非议,其下属陈鹤余逢生处境更是艰难。
及时杀掉于霁尘,断掉于霁尘和大邑官场的牵扯,清洗江宁涉事商贾及乡绅巨恶,无疑是大邑希望看到的局面,也是三女官打开江宁局面的敲门砖。
官场,可恶就可恶在所有人都被粘黏在一张网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清算季党,势必牵扯到东宫。
所有的罪名由死不足惜的商人来承担,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最优选择。
“必须死”的于霁尘,遂不得跑到外面躲一阵子,好等风波过去,再回归到原本的身份。
“休息自然是永远休息不够的,”于霁尘长途奔波,眉目间明显有倦色,“说罢,这么着急喊我回来,何事?”
杨严齐想着尽快放千山回去休息,倒是没兜圈子:“关原侯把原本安排给幽北军的过冬粮,抽调给江宁赈灾了,他们怕我不同意,先斩后奏,正式的文书大半个月前才发到军衙,我想办法筹措半个多月,成效甚微。”
于霁尘险些笑出声来:“你是说关原侯,季秀甫,你‘老泰山’,把原本给你准备的粮食调拨给江宁了?季秀甫是你嗣妃的亲爹么!”
虽然没放肆得笑出声,但这上扬而轻颤的尾音,已足够说明她看热闹的八卦心。
杨严齐神色未变,笑意里多几分无奈:“序进九月,幽北飘雪,粮食的事有些急,我筹措不齐,这才喊你回来。”
显然,在粮食的事上,杨严齐的特殊身份并未能得到她“岳丈”季秀甫的丝毫偏心,毕竟同样的粮食,卖给江宁赈灾要比卖给军里价格高出五厘,朝廷一开口,他便欣然答应。
于霁尘沉吟片刻,问:“你有钱么?”
“倘有钱,何须特意找你来。”杨严齐倒是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