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北边贸互市有关。
季后最初代理国事时,互市是开放的。
后因三北边境常有敌人侵犯,几方摩擦不断,萧国内部皇权不稳,元夏边将佣兵自重,后来甚至爆发了“三北屠杀”事件。
季相遂命三北彻底关闭互市,断了与萧、夏,及许多草原部落间的贸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严齐接替其父杨玄策,成为幽北新一代的镇边石,萧夏内政逐步解决,民生有需,互市到了再次开放的时候,朝中那些因循守旧的保守派却极力反对重启边贸,理由是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三北屠杀”。
在一场有预谋的偷袭里,互相不信任的应、萧、夏三国被挑拨起战事,三北百姓损失惨重。
幽北军最精锐的骑兵部队险些全部折损,失城七座,催生出后来的说书人口中惊心动魄的“老北王马失前蹄困狼谷,小严齐火烧乌彭救帅父”;
关北军同样遭遇埋伏,被趁虚而入的后金部落屠光整整三座城,鲜血浸染土层三尺厚,才有了此后那句流行一时的“出关去,过柳东,诏徙十万填兴丰”;
武卫地处西北,离事件的主谋后金部落甚远,虽和元夏打了几仗,但总体而言损失没有幽北和关北大。
一场“三北屠杀”,最终以北域三军联手,对后金部落以犁庭之屠进行了报復,但那场屠杀至今让人羞耻愤恨。
陈鹤虽在外为官,对大邑眼下的时局还算清楚。
皇帝常年隐居深宫,早有退居太上皇的打算,昔太子年幼,季后代政,今太子年过而立,季皇后松手放权,季由衷告老还乡,东宫只差一件大功,就能名正言顺登居大宝。
而互市边贸,正正是件大功。
水图南小小一介江宁织造商,竟然能嗅到如此诡异莫测的政机,不禁让陈鹤刮目相看。
“这可是稍不留神就抄家灭门的险事,”陈鹤还是那般的威严模样,“水会长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水图南:“就凭幽北军没有粮食。”
“幽北军缺粮与我何干。”陈鹤不为所动。
水图南:“陈大人虽由东宫推荐至此,成为我朝唯一的三品实权女官,确然最初是被幽北举荐起来的,虽只在任半年便因绩高升,但大人有情有义,不会对幽北缺粮之事袖手旁观的。”
同样身为女官的余逢生官拜提刑按察使,照理来说也该是和她的前任官员任义村一样,拜至正三品,然而却隻挂了从三品。
究其原因,正是陈鹤从幽北起家,吏部的人任用官员,不敢不考虑幽北那位嗣王的影响。
陈鹤早就盯上了粮行的私粮,嘴角似有若无地提了下,露出个隐约的笑:“水会长的消息倒是灵通,我确实在奉鹿军衙管过半年的承发科。”
“不敢称消息灵通,”水图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令人熟悉的促狭,嘴里却谦虚道:“无非是做生意到处跑,有幸多认识了些人。”
这让陈鹤有瞬间的迟疑,看向水图南的眼神,也跟着稍微发生变化。
她低头喝口茶,须臾之间稳住心神,她赌水图南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这倒不假,有时候官门行事,还得请商行帮忙。”
“这样吧,”陈鹤斟酌道:“此非小事,我一人难以决断,正好等购粮者重回也不在这一两日,我和抓紧向蓝总督汇报了,看她对此是何态度。”
话说到这里,便已经是结束,水图南顺坡而下,就此告退。
差役前脚引着人离开,余逢生后脚从墙角的小暗门后面出来。
“这水图南到底什么来头?”那些话听得她心惊肉跳,“竟然敢试探到你头上来,听听她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够下大狱,真是胆大包天,幸亏你反应快,不然非得被她试探出霍千山来不可。”
陈鹤合起水图南的汇报书,随手放到桌角:“能什么来头,霍千山身边哪有省油的灯!那个折磨人的狗货,买个粮非要兜那么大圈子。”
嗣王竟然由着她。
余逢生坐下来喝茶:“没办法,谁让霍千山会赚钱呢。”
“诶,”余逢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亮起来,“你说,霍千山在这里和水图南不欢而散,要是让水图南北上见到霍千山,知道买粮和宽限丝绸生产,都是她在背后搞的鬼,你说水图南会是什么反应?”
陈鹤伸胳膊去拿待批的公文:“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我们俩被霍千山报復便是板上钉钉了嘶······”
霍千山那个狗货,睚眦必报的很。
“怎么了?”余逢生关切地站起身。
“没事。”陈鹤咬咬牙忍下肩窝里的疼,翻开公文粗略看两眼,唤门下差役进来,“执我旗牌下硌县,让知县带着半年以来的税簿,下午未时前赶到衙门来。”
“是!”差役领命而去。
余逢生看着搭檔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劝道:“仙之呐,你的伤还没好,这几日事不多,你多少歇息歇息。”
“无妨。”陈鹤心神坚定。
余逢生无从再劝,想起陈鹤肩窝的伤,便觉得那个被仙之困在官邸的女子,是仙之命里逃不过的劫。
为何这样讲呢?因为那女子名叫裴擒鹤。当年见裴擒鹤第一面时,余逢生便劝陈鹤离这女子远些。
太凶险了,一个名叫鹤,一个名叫擒鹤,这不是天生的死对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