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佳颜依然面无表情,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中。
谷雨眼睫湿润,安静了十几秒后突然又神经质地笑起来:“你爸妈竟然还要培养你接班关兰。真是太可笑了,同样都是女孩子,为什么我只能当丫鬟,而你日后能当家主?凭什么啊,我想不通。”
“我是没那个机会当家主了,但我一定要把你拉下来,不论用什么手段。我要让他们彻底厌恶你、恶心你、放弃你。”谷雨说这话的时候,牙都咬得咯咯响。
关佳颜用力地攥着手心,强压着心里那股想要掀桌子的愤怒。她不能这样,她看不见,如果因为掀桌子没掀利索反倒让自己磕磕绊绊受伤,丢人的还是她自己。
她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她要稳住。
“那你的心愿实现了吗?”关佳颜问。
谷雨满脸遗憾地仰天长叹:“啊,好可惜,只差一步。”
是啊,只差一步,关佳颜也在心里默念一句。
“不过,你瞎了以后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你,”谷雨脸上的嫉恨神色很快就变成了一副恬淡的满足,“知道你过得一团糟,我开心极了。”
“那你现在呢,又是因为什么恨我?”关佳颜漫不经心地弯起嘴角,用一种笃定的神态“看”着谷雨,“是因为谌过发掘了我吗?”
“在她的镜头下,我一个人就是一条无人超越、不可复製的赛道。”
“只要有谌过在,我就算是瞎了,我的人生依然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所以,你还是很恨。”关佳颜说着竟然还开怀地笑了两声。
“谷雨,眼睛瞎了之后,我唯一庆幸的就是再也不用看见你这个跳梁小丑,你实在是太让我恶心了。”
十一期间忙得顾头不顾脚,谌过加班加得都没回家看看爸妈,中间隻抽空去看了两趟关佳颜,城市发展那个摄影展她都没顾上去看,但是关衡好像去了。
八号假期结束第一天,谌过就赶紧回了趟家。方眉和老谌也没闲着,毕竟醉枝庄也是逢假日就更忙的地方,而且分号在中秋节当天开业,他们两个还要跟老朋友联络感情,三口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互相看谁都觉得瘦了二斤。
自己家吃饭不讲规矩,就趁着在饭桌上的时候话才多呢。老谌倒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上来就问。
“枝枝,你跟佳颜……挺好的?”
其实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老谌本来是问两个人好到什么程度来着,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太合适。
“挺好啊,她最近比以前听话了,十一假期都泡在康復科,针灸推拿按摩什么的,要好好保护眼睛呢。”谌过一派坦然。
方眉点点头:“那挺好,知道爱惜自己,是个乖孩子。”问过这两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老方和老谌不是多嘴多心的人,只要孩子们不作妖,什么都好说。
吃罢饭谌过要回公司加班,要修照片,要剪片子,工作室里的年轻摄影师调休了一大半,她只能自己顶上。
年轻人不能使唤得太厉害了,人家可以自称牛马,但她得把员工当人看。平日里对那些家伙的业务技能要求是苛刻了些,可休息日和工资是底线,不能随便乱扣。
方眉和谌江戎从冰箱里给她装了超大一包东西给她带上,都是冻好的包子、饺子、糕点,处理好的鱼、虾、肉什么的,末了又拿来两个保温盒叮嘱她:“上次吃饭看佳颜挺喜欢吃炸虾球,你爸特意多做了两份,你给那孩子捎过去。”
谌过接过保温盒,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老爹老妈:“啧,老同志口是心非啊,不是说不同意我们嘛,怎么还给人家做好吃的?”
方眉很不庄重地跟闺女翻了个白眼:“不同意只是立场,该对人家孩子怎样就怎样,这是教养。”
得了,带着这么多口粮是决计不能回公司加班了,谌过先回家把东西都归置到冰箱里,然后带上那两盒虾球去了关佳颜家。
关家的气氛有点怪,关衡神色萎靡,像是熬了两天两夜一样。意外的是,春鹂也在,但是眉头拧得像静脉曲张的硬结一样,看着就丧极了。
喜欢你呀
关佳颜撒谎了。
虽然每天都跟谌过发微信、通电话,但她已经发烧三天了,正好从谌过看过她那天起。
见谌过来,春鹂寒暄几句就走了。谌要上楼看关佳颜,关衡先拦住了她。
“谌过,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关衡端着杯浓茶,一脸疲惫。
谌过抬头看看二楼栏杆后关佳颜卧室的门,收住脚步坐回沙发上,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关哥,是谷雨的事情吗?”
“是。”
谌过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关衡复述了那个事故。当她听到是谷雨主动挑起事端的时候,整个人都抑製不住地感到恶心。
可她万万没想到,关佳颜隐瞒的不仅仅是这些,而是后面更加令人震惊、愤怒、心痛的部分。关衡在回忆起那段日子的时候,数次都浑身发颤地几乎端不住杯子。
“……确定视神经损伤严重没有复明的希望后,我们都没敢跟颜颜说。她觉得自己害死了爸爸,求生欲很低。谷雨去看她,我们以为她肯定很愧疚,可是没想到,她是去——她是去要颜颜命的。”
关衡痛苦地抵住额头,仿佛头颅中似有几百枚刀刃在反覆切割他的意志,他灌下一大口茶水才哑着嗓子道:“谷雨哭得眼睛红肿,求着我妈让她去看看颜颜。她们刚在颜颜病床前坐了两分钟,护士来叫我妈去医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