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无咎长老是丹霞宗分堂紫薇堂医修,对方胆子小,贪生怕死,听闻李秀等人困于自在峰,劝降的人还没去紫薇堂,对方就忙不迭前来表了忠心。
既有人愿意同他做事,自是没有赶走的道理,更况且对方医术确实不错。
段秋梅如今被废了修为,经脉有损,单靠灵丹,难以痊愈,需得有人使药,帮她精心调养一段时间。
第一次调养完,已是半夜。
单扶摇中途离开一段时间,处理事情,至此方才回来,他捧住段秋梅的脸,仔细观察,见有血色,露出几分笑意。
“无咎长老果然不复盛名,可有什么想要,单某必然尽力满足。”
无咎长老连忙道:“这是卑职应做的,若想要什……”思索一瞬,小心翼翼要了些妖族才有的罕见灵药。
无咎长老走后,段秋梅拨开单扶摇的手,问他何时离开。
单扶摇眯起眼睛,道:“二小姐,你这样岂非恩将仇报?”
段秋梅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单扶摇净了手,朝内室走去,俨然要在此休憩片刻。
室内盈着淡淡的香,很轻,如进林雾,有着丁零冷感。
单扶摇神情缓了两分,道:“熏香不错。”
“到底是下人懂得你的喜好。”
一句话打破对方的示好,隔着薄如蝉翼的双绣隔扇门,段秋梅披上朱袅羽裘,起身出了房间。
光从锦方格棂窗扑入,单扶摇逆着光而站,面容陷入一片灰色,干净狭长的漆黑眸子凉了一下,敛了全部神情,合衣躺下。
……
下界。
细雨霏霏,阴云万里。
但凡有些凝聚力的世家门派领袖这会儿都到了仙盟紫阳殿。
下界同上界一般,为了合作共赢,各大势力自发组建了仙盟,不过相较于下界,上界的仙盟完全由大宗派掌控,一旦大宗派出事,仙盟这个组织就等同于不存在,而下界彻底贯彻了仙盟建立初心,所以至今还颇有影响力。
上界甫一出事,这头就把有些凝聚力的世家门派领袖喊到了紫阳殿,寻找出路。
不过上界尚且沦陷了,下界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说是寻找出路,其实是为了臣服后,获得最大的自主权。
然而对于此次议题,有部分人心中并不认可,所以说着说着,提及各方让权率,就会吵起来,甚至有些人会为此打起来。
整个紫阳殿乌烟瘴气,有人拍桌,怒气衝衝,连道两声,“尔等一盘散沙!尔等一盘散沙!”
回头看去,这拍桌人正是剑宗分宗一位以脾气暴躁闻名遐迩的内门长老。
剑宗主宗不顶事了,但其它宗派的靠山,这会儿也跟着不顶事了,而剑宗分宗不论主宗是否建立,从头至尾都是下界站在顶层的宗派,既是如此,它派的人发言,众人自是要给上几分薄面。
压了压气,不过片刻,殿中安静了下来,数双眼睛望向了剑宗分宗宗主寒行川。
寒行川稳如泰山,似乎并不把如今这足以压折在场人背脊的困境放在眼里,他捻了捻各方递上的公文,道:“既已有了决策,那么诸位有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希望大家把精力放在如何生存延续之下……”
话音未落,天幕压了下来,紫阳殿内的野马灯一下子灭了。
昏昏沉沉两息,一道声音自外滚来,震耳欲聋。
“吾乃单尊麾下大将衾十二,今奉尊主之命,前来劝降,不知诸位商讨出个什么东西?”
寒风刺骨,层层迭迭的人影映在殿前湿漉漉的青玉砖上。
单扶摇的人来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寒行川出列,道:“阁下,我们还未商议完毕,不知是否能多予些时间……”
“李秀和岫烟大有价值,多予些时间自然应允,然而你们也算得了什么?一句话,现在就回到吾。”先前说话之人轻蔑道。
毋庸置疑,他就是招安主将。
但有人依然敢不给他面子,提出反对。
下界这头的人掐出一道火焰,穿透性极强的火光照亮反对之人,那是一个身穿白袍,看不清面容的人,浑身气质清明,不似凶残之辈,想来是在场哪个宗派的迫于压力,投靠了单扶摇的靠山。
到底是自己人,众人忽而多了几分安心。
招安主将长相并不出众,但他的眼睛比常人要出众,像是鹰目,凶悍明亮。听到反对之言,他眼皮朝上抬了一点,蓦然看向白袍人。
“砰!”
火焰被无形的力量掐灭,紫阳殿内的野马灯转眼间都炸了,纵向的黑暗,深不见底。
主将冷冷看向白袍人,道:“区区副将也敢置喙吾的话?别忘了你为什么来这里,或许旁人可以毫无顾忌,但你不行,任何时候都不行。”
无声的衝突。
气氛绷到极致。
“呼——”这是绵长沉重的呼吸声,漆黑夜幕之下,花倾城抽出胸口残存的刀尖。
刀刃淬毒,伤口被毒侵蚀,呈现乌黑的色泽,其色还在向四周扩散,而鲜艳的血液此刻乌红如即将调零的山茶花,不断从伤口处滚出,破损的衣服几乎与其融为一体,湿答答,黏糊糊。
花倾城冷汗涔涔,他低下头,血液鲜红,在他眼前打着圈儿,不消片刻,又化作了黑色光点,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刹那间,世界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