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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1 / 2)

李佑城径自斟了茶,不疾不徐:“我记得,张校尉对这些文书规制一向不关心。”

崔宗儒捋捋胡子,冷静下来:“这文书虽涉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你我,对咱们都督府都毫无妨害。”

李佑城诧异,笑道:“那他偷去做什么,这不多此一举吗?”

“这机密文书是前几日从剑南西川道刚发下来的,韦节帅已阅。说的是从长安来的和亲滇国的公主快要入滇之事。”

茶盏刚碰触下唇,李佑城浓密羽睫一闪,捏着茶盏的手一滞。

崔宗儒自顾说道:“之前的正式文书也提过此事,原本我们作为最后一道关卡放行恭送便是。可探子来报,说滇国王室有变,伙同当地已经坐大的邪教组织,从吐蕃借兵,意欲谋反。可边境处还未有动乱,四方皆宁,所以大顺决定先按兵不动,但为了稳住滇国,暂不召回和亲。不过,为防不测,还是要把这个责任推出去。上面的意思就是,我们都督府也不去迎送,他们和亲的人爱走哪走哪,反正滇地这一路皆是险途,指不定就葬身无名之处了。至于那和亲公主,就让她自生自灭罢!”

崔宗儒这次说得倒是利索,李佑城侧耳聆听,时不时点头应下。

说白了就是,大顺明知道去滇国和亲就是去送死,但还要顺水推舟,转嫁矛盾,和亲公主死了才好,以此为导火索,就师出有名了。

白茶被饮尽,李佑城没再续茶,只紧紧捏着白瓷茶盏,思量道:“所以,张校尉想趁着和亲公主到达之际,或抢掠或奸淫,捞点好处。有了这文书,你也不好治他的罪。”

“还是我儿智谋高深!”崔宗儒大抚掌。

李佑城又问:“张校尉是如何得知机密文书的事?”

崔宗儒道:“定是他舅父与他飞鸽传书,这爷俩贪财好色,我早就禀明过节帅,要防着他点,节帅就是不听,这一次,我定拟书一封,好好罗列他们的罪行!”

“张校尉与其舅父背靠益州刺史,怕是不好撼动,叔父还是先静观一些时日,千万谨慎,勿要打草惊蛇。”

崔宗儒点头,“玉安莫要担心,叔父我自有打算,这些琐事你也别挂记,先休整几日再说,子鹿做事深得我意,你安心便是。”

又凑到李佑城面前,眯着眼低声道:“幸亏那夜我事先安排子鹿宿在这厅堂里,把张阔抓个现形,不然咱们整个都督府就背上奸污的骂名了!虽听说那位和亲公主出身不高,也无家族势力支撑,更无朝廷裙带,但咱们也不能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啊!唉,可惜了,好好的小女娘就这么……”

见崔宗儒要拿袖子拭泪,李佑城放下茶盏,起身道:“叔父要是内心愧疚,不如去寻了她,收作义女好了。”

崔宗儒赶紧摆手,“吾老矣,吾老矣,只想安稳致仕,买几亩薄田,学那王摩诘隐居田园……”

见他又要开始吟诗诵赋,李佑城拜辞道:“属下还有他事,就不叨扰您了!”

“诶,你去哪儿啊!”崔宗儒追出去,却和刚进来的子鹿撞个满怀,抱怨道:“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孝顺了,刚来就要走!”

子鹿忙去收拾李佑城用过的茶盏,忽惊道:“哎呀,这茶盏怎么还裂纹了?刚才还好好的,上好的邢窑白瓷呢,就这么废了……”

都督府大院门口,入册工作还在继续。

有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男人背着手来回巡视,见了秀月冷笑一声:“又是你?”

秀月横她一眼,那人却啐了口老痰:“自讨没趣!真不知道李佑城那厮有何魅力,值得你这样一个美人儿为他倾心。”

秀月红着脸驳他:“李校尉的好处哪是你这种登徒子能参悟的?”

“呦呵,你还敢反驳我,你……”他话没说完,视线便定格在秀月身后的许清如脸上。

张阔的火气顿时化成一滩水,像见到猎物般垂涎下来,几步走到清如身前,粗糙的五官在胡子和褶皱里若隐若现,挑逗道:“本校尉竟没发现,这还藏着个娇儿呐!过这边来,让哥哥我好好瞧瞧!”说着便将她拽出人群。

许清如顾不上这人一身酒气和汗臭,反感挣脱着,嘴里骂他无耻之徒,要是平日,她早就动手不动口了,奈何敌不过他满身横肉,彪悍大掌。

秀月回身欲帮忙,却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众人闻声瞧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细碎议论,再无人敢上前搭救,眼看清如被他扯得快要衣不蔽体。

“张校尉!”——

这声音不大,却冷厉至极,张阔吓得浑身一哆嗦。

李佑城疾步走来,日光下他的脸劲瘦惨白,清如看着他,忽然想到七宝阿娘的话:就像谁都欠他十万贯!

他在离张阔两步之距停住,紧抿双唇,额角和颈侧的青筋饱胀,像要爆破一般,眼里的怒火隐而不发,声音依旧冷沉:

“张校尉,还请放手。”

张阔着实被他这架势吓到,眼神发愣,却不忘调侃:“李……李校尉怎么还管起女人的事了?”

“张校尉,”李佑城负手而立,字字铿锵:

“内子初来乍到,还请张校尉见谅。”

转而看向清如,神色一暖,喉结上下一动,轻声唤道:

“阿如,还不快过来!”

010 长安

阿如。

上一次唤她“阿如”的,是母亲。

那是二十几日前了,母亲拖着病体,在她穿好嫁衣,准备登车之际,紧握住她的手。她的嘴角微微颤抖,仿佛从胸腔涌起千言万语,一时间堵塞喉咙,发不出声了,只好将这些话融成两行热泪,急急夺眶而出。

母亲舍不得她远嫁,虽说这个女儿从小就爱闯荡,常常让自己备感担忧,之后又因为婚事与父兄不和,还被全城的人诟病,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多么聪慧过人,多么善良暖心。

母亲哽咽,心里清楚,这一分别很可能就是一辈子,她有太多话要讲给女儿听,有太多jsg叮嘱和祝福要告诉女儿,可终究只混着泪水说出了两个字,是女儿的闺名,阿如。

“阿如,阿如……”

清如抚去母亲满面的泪水,自己的面颊也已布满晶莹,终于,她听母亲说道:“阿如,我的女儿,无论你到哪,遇到何事,都要记住,不要怕,想做什么就去做,心存善念,天道助之。阿母信你,阿母会将所有好运都转与你!”

清如心中一酸,扑在母亲怀里呜咽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命不好,不然怎么那么多偶然的丧气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她内心是极其渴望爱与理解的,所以每当自己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母亲总是能让她振作起来,让她相信,下一个来的,定是好事。

许清如恍惚,母亲慈爱的面庞仿佛就在眼前,她真的好想好想她……

李佑城再次唤她,众目睽睽之下,若她再不过去,接下来很难收场。

清如缓了缓情绪,此时张阔也松了劲,她挣开他的束缚,径直向李佑城走了去。

离他一步之遥时,李佑城伸展长臂握住她手腕,拉过来,护在身后。

清如能感到,他紧绷的肌肉稍稍松懈下来,可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却丝毫不减。

张阔狐疑:“内子?我怎么听说李校尉未曾娶妻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内子?”

李佑城坦然驳道:“张校尉何出此言,终身大事岂能随意一说?阿如几年前确实与我定了亲,但因前方战事吃紧,耽误了婚事,谁知她特来寻我,恰我出巡路过驿站与她重逢,便从姚州一路带了过来。”

张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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