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几更,寒露飘摇,茫茫的白霜凝结在燕回山上,如若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地毯,吞没了整个山头。苏祁拂去了衣襟上沾染的雪籽,抬头望了一眼这阔别许久的山头,忽的有些感慨道:“这么久了,回来发现冬天的燕回山也挺好看的貌似。”离去时正值秋季,而此刻却是深冬,天地一色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燕回山的秋季赤红枫叶漫山遍野,远远看去时,如同一方熊熊燃烧的火台一般,而在此刻,却只能看见一方雪白雪白的山头。当真是物非人亦非。“好久没见小螃他们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苏祁忽的想到了自己的一票穷蝉朋友,顿时有些跃跃欲动。近乡情怯那种东西,去他的吧。记忆里的一排排泥房仿佛还构建在脑海中,穷蝉子弟简单而艰难的生活便沿此展开,处于半化半野的边缘,才能勉强的生活下去。“朱小螃?就是上次来你那串门的那个?”孟漱玉似乎对此有点印象,如此开口道。“咦?你还记得啊?”苏祁有些意外道。孟漱玉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怎么就不能记得他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叫我”说到一半,她似乎是有些嗫嚅,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来。“我知道!嫂子嘛!”苏祁哈哈一笑道,显然对此也是印象深刻,“不过而今看来这一声倒是没有叫错,一会儿还得给你补叫几声。”“说什么呢你!还闹。”孟漱玉似乎是有些羞怯,出言抱怨道。但苏祁却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说不出来的快乐随意。似乎也只有回到了这里,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终于是能落地了。故而心情也随之轻松淡快了几分。想当初,莫名其妙的掉落到这里,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刚被围殴过的身体。要不要系统赠送的新手医疗,恐怕自己已经嗝屁在了那个漆黑的雨夜中吧?想想都是有些后怕。而那个自己启程的第一站,破落的猎人小屋,眼下应该算是破落的燕子寨,也总是要去看看的。毕竟也是承载了最初一份感情的落脚点啊。苏祁似乎有些急切,一想到当初那群围着自己,乱哄哄闹成一团的穷蝉兄弟们,心里就是一阵没来由的激动。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冬日里的田垄上还冻结着寒霜,哪怕地里已是半茬秧苗都是没得,但还是积了不浅的一汪泥水,在寒风霜雪的催动下变得冰冷刺骨。任谁也不会愿意一脚没站住落下去的。但距离记忆里那方泥屋聚集地,却是非得绕过这么一处狭长的田垄。这是属于私自开发的私田,故而平日里藏得很深,但若是被发现了也可算作是一重保险壁障,能给田垄之后的穷蝉们争取足够的跑路时间。虽然追逐穷蝉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件奇葩之事,都沦落到做穷蝉了,还能有什么油水可供官府捞取的?但偏偏是有人不信这个人邪,非要榨干穷蝉们身上的最后一丝血汗。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天下纷乱,也没有人能出来管这种事情,所谓的仙人有相,龙子出于田垄,也不过是些百姓中流传的神话故事,算是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一点依仗。没有人能给予希望,那便自己凭空捏造希望。哪怕这自己构想的希望,实际上比之泥巴堆砌的城堡更加不堪。
但是没有办法,人们需要这样一个念想,才能在这错综复杂,艰难挣扎的世间活下去。没有人会去点破,都是心照不宣的欺骗着自己。久而久之,也许在这些人心中,也便有了这么一方仙神存在的世界,可以护佑安宁,只是时候未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未到。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未到。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是见不得的光景。这种自欺欺人的思想,也便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下去,希冀着自己的下一代可以脱离苦海,希冀着自己之后便能有一片光辉照耀天地。一代复一代而已。但是这些太远,苏祁不会去想,也不想去想。他是一个很知足的人,有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足以。现在地有了,老婆也有了。就差生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娃,大概就完美了。至于那些天下,民生,太过于遥远,遥远到把握不住。况且扪心自问一下,就算是自己登上了那个位置,登上了那个金光流辉的王座,就能改变这一切吗?自己就会是一个有能力,有作为的好帝王?苏祁不知道,他对此很没有底。况且朝堂这种事情,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唱独角戏就能解决问题的。历史上想励精图治,光复天下的君王还少吗?但其中大多还不是败给了这泱泱的大势,败给了这没救的朝堂。其中为数不多的成功者,才配为后人所传颂,做那流芳百世的一代明君。苏祁自问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意,还是别去掺和的好。就算自己强行出手,把这天下改了姓氏,那又有什么用呢?该乱的还是要乱,该荒废的还是要荒废。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就不要去触碰影响天下的大事。说不得日后某个跳皮筋的黄口小儿的嘴里,就会吱吱呀呀的背着什么前朝历史。说着什么历史上有哪些暴君,纣,桀,苏那大概不是苏祁希望看见的。哪怕为君没有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但这个时代所有的锅,臣子所为,刁民所为,终究还是要君王来背的。死了还要被后人戳脊梁骨这种事,还是算了吧。想想都是一阵恶寒。苏祁甩甩头抛却了这危险的想法,继而清淡的笑道:“媳妇,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公主抱?”“那是什么东西?你又在说着什么胡话”孟漱玉有些无语,总感觉能从这人口中听到很多闻所未闻的名词。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