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体温登记在每个班的册子上,我要是真发烧了哪还轮得到这小体温计告诉我。”“你有退烧药吗?”“没有,但班主任今天给我们每个人发了四袋板蓝根。你要拿去泡泡面吗?”“你爸真是一点事都不管……等会儿的字条,听起来有些生气,“刚刚那个医生非说你是风寒,要给你开盒双黄连,真的好费劲,让我劝半天。”“我应该不是感冒,我都没流鼻涕。”“对,我觉得你应该多休息,恢复一下激素水平,提升免疫力。”“可是我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又要上课。”“你这个状态怎么上课,困了就趴下睡一会儿啊,”一向好学生形象的姐姐,此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建议她上课打盹,“猝死了怎么办?”“嗯,我知道了。”怎么又尝到甜味,在明知这只是长辈的照顾的情况下?“没听到的内容可以来问我,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有这种需求。”路上恰好路过超市,“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崔璨摇摇头:“超市的东西我想吃会自己买的。”“所以是想吃外面的东西吗?”不愧是姐姐,一下就知道她在说什么,那颗顶着过肩毛绒黑发的脑袋连忙点了点,病怏怏的样子可怜极了。“嗯……”学校现在处于全封闭管理状态,住校生想在上课时间出校门难度不小。事情一牵扯到崔璨,白玉烟似乎根本说不出几个不字,原本谨慎保险的行事风格也调整得有些大胆。大的小的麻烦,她总想出面替崔璨提前解决,开始照顾妹妹之后,她理解不了那些说孩子要吃苦的大人哪怕一点。换作以前,与冒失行径有关的任何前因后果她都尽量规避,对不确定性与刺激感她罕见地表现出强烈的厌恶;但现在她开始试探从其中获益的可能,毕竟与风险谈来的价格愈好,崔璨就能在这个坏世界多喘几口气。妹妹曾对她说她本该主导一切云云,只是哄她的话,她还是没忍住听进去些微。“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们两个这个点出去干嘛?”过闸门时,保安果然从哨亭里探出头。“我带学生去一趟医院。”漂亮的人本就容易显得成熟,比身边的崔璨还高一截,校服一脱,臭脸一摆,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哦,老师啊。”保安的头缩了回去,并没有细问。只录了学生的信息,却没有记住所有教职工,筛查机制本就有缺陷;何况凭学校这个人口流动性,只把住校的学生困在学校里也并不会有多理想的疫情防控效果,有理有据,怪不得她。保安记不住也不会记她的脸;下节课是语文课,老师从不查人数,本次撒谎出校行为不会给崔璨和自己带来任何麻烦。道德上正当,程序上没有后顾之忧,带着崔璨出了校门几十步,她终于松了口气。站在规定活动范围之外的土地上,四点的赤橙色阳光洒在两人肩上,舞台送给主角的聚光灯总是这样大方。违反校纪的出逃莫名给了她别样的希望:荒谬规则下的残局的确已经没有多少出路,但组成拦路屏障的这些庸人终归要比她们鲁钝许多;敏感不会是累赘,令她在这个社会受伤的把柄同样能成为另辟蹊径的利器。“点菜吧,”端着姐姐的架子,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得意,“想吃什么?”“白老师陪我吃牛排。”“递一下焗蜗牛,白老师。”脸被妹妹叫得一热:“别叫老师了。”“你是怎么想到去话剧社弄件小西服出来的,”崔璨往嘴里喂了一块鲜红的叁成熟牛肉,气色明显好上许多,“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话剧社的门没锁?”“她们过几天演的课本剧有类似角色啊,石板路上有预告的立牌,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顺路看了眼。”“那门呢,门呢姐。”“话剧社社长女朋友在我们班,听说他今天去看牙医,为了不影响排练钥匙就放门框上了。”“妙啊,”崔璨眯起眼睛,“爸妈把脑子全生你身上了。”“还好吧。”不太习惯吹嘘这种投机取巧的成果,白玉烟适时转移了话题,“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寡人心情大好!”崔璨朝她举杯,“感觉吃上这么一顿,今晚也能睡得很香了。”“那就好。”手中的白开水和妹妹五颜六色的饮料轻碰了一下,尽管她有意识地深呼吸,心跳比平时还是快些,仍然不太适应这样胡来,一路上想着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意外,堤防任何动静,唯恐有什么变数自己没算进来。耳边响起端盘子的声音,抬起头发现崔璨捧着自己的牛排从对面坐到了自己身旁,腰同自己贴得紧紧的。“怎么了白老师,约个会这么心不在焉?”“谁跟你约会了,”往嘴里送了一口沙拉,平复自己不安的体征,“还有说了别叫我老师了。”“你要是老师,你教哪科我哪科年级第一。”“把你追女生的功夫留给别人吧。”快要气死了,但还是能从见招拆招的姐姐身上看出一点俏皮的倔强,忍俊不禁:“谢谢你,姐姐。”白玉烟嚼着生菜,探询的目光望向崔璨。“即便你不喜欢我,有你的时光也是我人生里最宝贵的一段,我不用再嫉妒那些有爸妈爱的小孩了。”面前的女生收回视线,沉默地小口进食,染上酡红的耳朵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