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财好色。李渊得出结论,今日校场所见均是杨广作戏。也更使他认识到,杨广这两面派手法,一旦面南登基,将是大隋的无穷隐患。次日午时,李渊飞马驶离扬州。一路北上,直奔长安。这日天晚,李渊因急于赶路错过了驿站。眼见得夜幕低垂,又值阴云四合,点点滴滴的细雨飘洒下来。路径难辨,马疲人饥,李渊决定就近借宿。又行里许,前面一处灯火闪现。近前细看,却是一处绿荫覆盖的田园。几间茅舍,一道竹篱,分外幽雅恬静。李渊方要叩门,望见男女主人双双立于檐下观赏夜雨景色。瞥见来人,男主人先开了口:“远客莫非要借宿乎?”李渊一怔,声音耳熟,又惊叹其判断力准确,甩镫下马答道:“贪赶路程,错过宿处,夜雨霏霏,正自情急,乞宿一宵,房金不拘多寡,明日早行。”男主人已迎出柴扉:“在下恭候李大人多时,这借宿是求之不得呢。”李渊又复惊讶:“尊驾是哪位?缘何便认得下官?”夜色颇浓,任凭李渊如何努力也辨识不出对方是何人。男主人含笑与李渊挽臂:“请进寒舍叙话,一切自然明了。”灯光之下,女主人红妆耀眼,皓齿明眸,丽质冰肌,秀色可人。再看男主人,齿白唇红,气质高雅,举止中溢出一派道骨仙风。李渊不禁扑上去把住对方双臂:“你呀!在长安失踪的李靖。”李靖朗然而笑:“没想到吧?我这个本家与你在此相逢。”二人原本是至交密友,又系同宗,李渊确感喜出望外。他又向女主人一拱手:“更想不到红拂姑娘不只美艳依旧,且又似仙姬临凡。”“李大人过奖,贱妾愧不敢当。”红拂还礼,“不过远离尘垢,意淡神清,自觉亦有几分仙气。”李渊仔细打量一番李靖:“怎么,你这三清门下业已还俗吗?”李靖笑指红拂:“如今在下是不爱道装爱红妆了。”说罢三人彼此对视,不觉都开心地畅笑。寒暄过后,红拂置办酒菜。村酿美酒,野味粗蔬,面对沉沉夜色,丝丝细雨,烛光闪闪,旧友重逢,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富有诗意,恍如梦境。李渊连饮三杯,问道:“李靖贤弟,往昔你在斗母宫就已名满京城。今夕雨夜在门前专候愚兄,莫非真有未卜先知之功?”李靖放声大笑:“哪有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推测罢了,当然这推测是在准确掌握了事情前因后果的基础上。”“下官今夜到此,贤弟又是如何推测呢?”“在下前日曾目睹大人微服途经此地,又听过往行人议论说太子被废,我想李大人此行可能是去扬州,并与太子之事有关,料你近日必将返回。此乃必经之路,白日不见大人身影,夜间的可能性自然就增加了。”“贤弟判断,令人折服。”李渊又问,“再请推测一下我去扬州做何公干?”李靖不假思索:“定为晋王嗣位太子。”“果然不愧人称李神仙。”李渊谈兴更浓,“贤弟推测一下晋王能否得到太子之位?”“此乃大势所趋也。”李渊一阵大笑:“贤弟呀,只怕你这个神仙失算了。”“未必吧。”李靖信心十足,“当今大隋是独孤后主事,杨广继位乃女圣主张,万岁只能随声附和。”“贤弟呀,如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李渊有几分得意,“万岁对晋王德操本不放心,秘密令我来暗中访查。杨广果然厚财恋色,胡作非为。这样人岂可托付国事?下官回京如实禀报与当今,杨广今生休想嗣位太子。”“不见得。”李靖依然自信,“万岁为人从无主见,最后还得惟娘娘之命是听。而且,杨广继立,实为大人的福分。”李渊愕然:“贤弟这是从何说起?”“请问,杨广若为太子日后即位,大隋江山能否长久?”“杨广眼下便已难再伪装,一旦皇权在手,能不为所欲为!必为亡国之君。”“着哇!若明君继位,天下岂能易主。”“你!”李渊已感觉到几分。
“大人。”李靖直说下去,“将相宁有种乎!君王宁有种乎?在长安三年,我早把朝廷内外看透,隋主废后周而立,然教子无方,后继羸弱,大人英文伟武,正可乘虚取而代之。”“贤弟,万万不可信口雌黄。”“大人,在下这是推心置腹之言。愿你心存此志,把握时机,不懈进取,他日登极。”李靖语如连珠。红拂意犹未尽:“李大人,人当有志,志者机也,机者即命也。敢为即能把握命运的进程。”李渊不语沉思,似乎动心。李靖看出李渊有意:“大人对在下之言可仔细品味,相机行事可矣。”李渊不能不表个态度,但他模棱两可:“二位一片真心,下官铭感肺腑。为人谁不想轰轰烈烈一生,谁愿默默无闻辞世。然世事犹如棋局,变幻莫测,李渊当留意时机,倘时机至决不错过。”这一夜李渊未能入睡,李靖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鸡鸣三唱,天刚破晓,他就爬起来。再三道谢告别李靖、红拂,跨马如飞驰向黎明的曙光。似乎那冉冉上升的旭日,就是李靖所说的机遇。圆月挂上柳稍,轻风泛起微澜,皇家御苑的夜色美不胜收。玉兔皎洁的清辉,为亭台楼阁披上迷离的轻纱。隋文帝独立池畔,恍如置身仙境。他凝视池中夜空的倒影,感到那点点繁星犹如黎民百姓千万双眼睛,越发对太子之事委决不下。一国之君,掌管天下,明君则国富民安,昏君则国破家亡。杨勇被废咎由自取,但杨广继立究竟可否,他仍觉把握不准。那日下午,李渊从扬州返回,一番话使他难以置信:“晋王在扬州俭衣素食,远声色戒酒宴,废寝忘餐勤于军政。百姓称德,部属敬畏,兵精民安,政绩卓然。”从内心里文帝希望杨广能做到这些,但李渊把杨广说得这样尽善尽美,他又未免生疑。杨广远离京城,真能这样洁身自好吗?已经废了一次太子,不能再废第二次了,那岂不为天下人耻笑。立太子关乎到社稷安危,此番一定要慎之又慎。现在,他把关注点又转到了韩擒虎身上。那日李渊去扬州,文帝就派韩擒虎去了嵩山。在那里等候杨广兵马到达,然后配合杨广剿平乱匪。文帝的想法是,李渊为人精明,所奏也许掺假。而韩擒虎为人鲁直,定能把杨广的表现如实奏闻。他期待着从韩擒虎的奏报中,了解杨广的真面目。刘安寻到此间:“万岁爷,您叫奴才找得好苦。”文帝不愿失去这梦境般的宁静:“退下,朕此刻不想见任何人。”“万岁,韩擒虎将军已等候多时了。”“是他。”文帝抬腿就走,“立刻传他在武德殿见朕。”武德殿御书房内,韩擒虎跪拜后,文帝赐坐:“韩卿,嵩山平乱之战如何?”“三万乱匪,悉数被歼,十七名匪首无一漏网。”韩擒虎也知奉承,“全赖万岁洪福齐天。”“朕问你,晋王临阵表现怎样?”“万岁,臣据实回奏。晋王属下兵马勇猛善战,晋王熟知兵法,用调虎离山计,引乱匪主力离开巢穴,途中埋伏聚歼。征战中,晋王一马当前,身先士卒,且武艺高强,连斩匪众数十人,实栋梁之才也。”文帝听后又喜又不放心:“韩擒虎,你收受晋王多少好处,如此为他美言?”“万岁,为臣领圣上密旨,足见圣上倚重,怎敢谎言蒙蔽圣聪。所奏如有半点虚妄,甘愿领杀头之罪。”“好,好,韩将军辛苦了,出宫休息去吧。”韩擒虎走了,但文帝却依然不想休息。人就是这样奇怪,当期待的事情成为现实时,又往往难以相信,文帝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杨广若真如李渊、韩擒虎所说,无疑是大隋社稷洪福,但愿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位开国皇帝,对是否让杨广做继承人仍然难下决心。旌旗飘飘,车轮滚滚,战马萧萧,杨广率得胜之师到达长安。十七名匪首被逐一押在囚车中,这些活的战利品,向人们展示着晋王的战绩和武功。杨广高踞白龙马上,英姿俊伟,满面春风,不停向围观的百姓送去善意的微笑,引得群众啧啧称羡:“哈!真是一表人才。”“好和气啊。”“久闻晋王文武双全,平了南陈又平嵩山之乱,大隋天下后继有人哪。”宇文述乘马就在杨广侧后,听到这些议论对杨广说:“民心至为重要,千岁已占有民心,当再接再励。”杨广并未答话,他见人群中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勒缰下马对老者一揖:“老丈高寿了?”老者惊喜交加:“老朽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