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碍人。“妨碍”,他们当时用的词汇,让陈章明白那位曼森小少爷铁了心不想要教练跟着。但毕竟曼森才十四岁,他实在放心不下,中间几次试图离开更衣室去水下看着。但不管是讲道理还是直接动手,那些保镖依然无动于衷。后来他得知发生事故的时候,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一身的冷汗。曼森在医院躺着的时候,他一直在往医院跑,结果连病房门都没看到,就又被保镖拦了回来,态度依然强硬。再之后,他就被香槟通知不用再去俱乐部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丢了。原因不言而喻。那阵子本来就是他过得最艰难的时候,所有坏事全都堆到了一起兜头砸下来,而最要命的根源就在于没了工作。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不可抑制地对那位十四岁的曼森小少爷生出怨恨。如果不是曼森非要让保镖拦着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后来的事,他也不至于好几年都被各个俱乐部拒之门外。那几年,他潦倒得连个饭碗都捞不到。而怨恨这种东西,每多想一次,就会加深一次,很难再根除。他的境遇一天不好转,他就一天不能释怀。那之后,他试图跟人解释过事情原委,但是没人愿意相信他。或者说没人敢相信他。……即便现在,提起当年那件事情,他的眼神里依然缠满了那种阴沉的情绪。“那场事故不在你。”燕绥之说道,“我知道。”他的表情里没有流露出什么同情的情绪,非常平静,就像只是顺口提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但正是因为格外平静,所以反倒让人觉得,他说的就是他所认为的,并不是为了安慰人。这恰恰是陈章最在意的,他不需要安慰,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慰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儿用处,毕竟该承受的都已经承受完了。他唯一想听的,就是有人不需要他解释,不需要他摆出证据,就能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陈章愣愣地看着燕绥之。他跟约书亚·达勒不一样,也许有委屈但表达不出来,多年的磨砺让他连眼眶都不会红了。他只是呆了很久,然后低头抹了一下脸,这才抬眼冲燕绥之正色道:“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听见你这句话。”燕绥之目光扫过他的脸,道:“你后来做过整形?跟你还叫陈文的时候,长相并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这回在海滩,燕绥之刚看到他的时候甚至没有觉得眼熟。而关于这点,连案件资料都没有提过,警局直接忽视了这一点,也许是因为香槟俱乐部早就已经不存在了,而他以前的同事有些早就不干这一行,不知去哪个星球生活了,还有些对他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最重要的是,陈章的口供录得太顺,以至于根本不用再费警力去查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陈章迟疑了一会,道:“我后来碰到了一个贵人,他建议我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换一个生活。所以我决定改掉名字,也调整一下模样,把过往的不愉快扔远一些,重新开始。这过程中,也多亏了他帮忙。事实上我做的不是整形,是基因调整。”“基因调整?”燕绥之重复了一遍,问道:“在联盟内做基因调整是需要登记的,如果你做过,你的身份信息上会自动绑定上这个标记。但是你的资料上过往基因调整记录一栏很干净。”“当然不是走官方程序。”陈章道,“我需要的是重新开始,而不是昭告天下我就是那个闹出过事故的陈文,只不过换了个新鲜五官和名字。”“所以是灰色渠道?”陈章点了点头,“那位贵人说,他有一些门路,能够让我悄无声息地去做基因调整。”这种感觉还真是熟悉。燕绥之点了点头道:“直觉告诉我,如果不问一下你这位贵人是谁,以及他所指的灰色渠道在哪,我一定会非常遗憾。”陈章面露犹豫,迟迟没有开口。“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把亚巴岛那晚发生的一切告诉我。”燕绥之瞥了眼墙上的时间,“毕竟这次会见的半个小时里,起码有二十五分钟,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发呆,以及一脸怨愤地发呆。现在时间所剩无几,只能二选一回答一个了。”陈章:“……”“我只是一个实习生。”燕绥之说得毫无障碍,“这是我:“…………”“而这过程中的表现,无疑会影响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职业发展。”燕绥之道,“如果表现得太过糟糕,比如连当事人的嘴都撬不开,一无所获,我很可能会找不到饭碗。”陈章:“………………”燕绥之嘴唇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什么。陈章一脸崩溃道:“口供里要说的都说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写得清清楚楚,你可以直接看。”燕绥之微笑着道:“我当然看过,不过我还是想听你再背一遍。”陈章:“……”他忍了一会儿,又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道:“我选择告诉你那个该死的渠道。”燕绥之比了个手势,请他自由陈述。陈章回想了一下,道:“那位贵人……他帮过我很多,我……我很感激他,所以恕我不便多说,不想给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至于那个灰色渠道,我去的那个,在德卡马西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里有一片黑市。”燕绥之目光动了一下,“恰好知道。”“在那个黑市西边路口进去,左手数说得很详细。燕绥之面色未变,心里却已经记下了路线。因为那条路太熟了,他醒来之后,就被安排住在那一带。他觉得,也许并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