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慎果然没猜错, 那位醉醺醺偷酒喝的老头,就是今日诗会的重头戏。白亭山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雍州请来的文坛泰斗李源老先生。
李源占据着文坛的半壁江山,在晋国无数文人才子眼中,他是一位传奇人物, 他有着崇高到让人不可企及的地位。
他留下的诗词著作, 让无数人如痴如醉的拜读, 奉为当世神作。
如今朝中不少文臣,都曾是李源的门生弟子, 甚至就连当今皇帝, 都能奉他为圣贤尊师。只要能得他一句称赞提点, 那人便能在文坛之中脱颖而出,甚至还能登科入仕。
因此无数人削尖了脑袋, 想要成为李源的门生。
或许正是如此, 李源不堪其扰,多年前便封笔隐居雍州,专心研读古文篆字, 从此未曾露面。
而这次诗会之所以让天下文人趋之若鹜, 除了青阳郡主沈顷绾和白衣居士白亭山的极力促成之外, 更重要的,便是李源会在忆仙楼现身的消息。
蜂拥而至忆仙楼的人, 大多是想来朝圣。而这位圣人,便是李源李老先生。
林思慎年少时,也曾拜读过李老先生的著作, 对此人她也极为尊崇。只不过她心目中的李源,本是个白衣白须翩然若仙气度非凡的老者,可今日一见,倒是颠覆了她李源在她心中那位白衣老者的形象。
入望仙阁落座后,林思慎偏头漫不经心的扫了那老头一眼,却见那老头跪坐在木案前酒气熏天昏昏欲睡,哪还有半点先贤圣人的模样。
若不是林思慎猜出了他的身份,恐怕还真险些将他当做了一个混酒喝的老乞丐。
原本望仙阁内就无人愿意接近林思慎,如今她身旁又坐了个酒气熏天的糟老头子,就更无人愿意在林思慎身旁落座了。
就是有人走近,都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看着李源,而后匆匆避开。
可林思慎就好似没有嗅到李源身上的酒臭味似的,施施然的坐在一旁把玩着酒盏,并未搭话,也并未多看一眼。
李源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又醉醺醺的盯着林思慎,拍了拍腰间的葫芦,含糊不清的问道:“小友,你可还有酒?”
林思慎垂眸看着手中斟满的酒盏,淡淡一笑后,随手放在了木案边沿:“老先生请。”
李源也不做他想,径直取了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可才咽下喉咙,他便觉得味道不对,砸吧砸吧了几下嘴,顿时皱起了一张脸:“小友你莫不是诓老朽?这那里是酒,这分明是一杯苦茶。”
林思慎笑着摇了摇头,悠悠道:“晚辈何时与老先生说过,这乃是一盏美酒?”
李源愣了愣,明白自己是被林思慎诓了,可他却并未生气,反倒是凑到酒杯前嗅了嗅,而后若有所思的望着林思慎,叹了一声笑道:“闻着像杯美酒,喝下肚却是一杯苦茶,有趣有趣。”
话音才落,门外突然匆匆走来两位侍从,他们走到老头身前低语了几声,而后毕恭毕敬的将他搀扶了出了望仙阁。
离开之前,李源拍了拍侍从的肩膀示意他暂且停步,而后看向了林思慎,醉醺醺的嘟囔道:“小友的这杯酒,甚合老朽心意。”
林思慎眸光一闪,笑而不语的垂眸,待她再抬眸时,老头已经被侍从扶走。
没多久后,沈顷绾和白亭山终于回到了望仙阁,而与他们同时出现的,还有已经更衣沐浴后的李源,以及李源身侧姗姗来迟的四皇子。
可他们几人一露面后,独自坐在门边的林思慎,却悄然起身缓步从望仙阁内走了出去,径直叫走了守在门外的墨竹,笑着拂袖道:“回府吧?”
墨竹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匆匆跟上她的脚步后,疑惑的指了指身后热闹非凡的望仙阁:“公子,诗会这才开始,您这就要走?”
林思慎一脸轻松的耸了耸肩道:“想来我应当不必再留下了。”
一路通行无阻的离开了忆仙楼,一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墨竹仍是一脸的疑惑,她看着闭目养神的林思慎,踌躇了好一阵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不是说有正事要办么?”
林思慎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低声笑道:“这不是办完了嘛。”
墨竹还是不明白,为了今日的诗会,公子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可诗会才开始,李老先生郡主四皇子才露面,公子却先行一步离开了,这事未免办的太快了吧。
她想了好一会,还是觉着奇怪,便又问道:“可公子似乎什么都没做。”
其实林思慎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轻松顺利,她原本以为李源既然能被请来,那就一定知晓沈顷绾和白亭山的用意,也默许了这般。
直到李源喝下了那杯茶,她这才明白,其实李源心中仍有所犹豫。他知晓,只要他今日替四皇子扬名,那就必定被卷入了庙堂之争。
他本就不愿被世界俗事所束缚,若不是被沈顷绾和白亭山说动,恐怕今日根本就不会来。
而林思慎今日会出现,只是想要暂且安抚住二皇子,让他知晓自己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也的确照着他的吩咐行事,至于最后的结果嘛,林思慎已经预料到了。
只是今日诗会结束,恐怕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墨竹看着若有所思的林思慎,却并未等到林思慎的回答,不过她也不纠结于此,而是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公子今日贸然离席,似乎未曾通禀郡主?”
林思慎愣了愣,面上的笑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垂下眸淡淡道:“她知晓便好,无需通禀。”
墨竹定定的看着林思慎,眼中神色复杂:“公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思慎敛眸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既然都这般说了,那便是想讲。”
虽然的确如此,可墨竹还是犹豫了许久,林思慎并未催促她,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直到片刻之后,她这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奴婢觉着郡主对公子似乎有所隐瞒。”
林思慎闻言自嘲的笑了笑:“她的确对我有所隐瞒。”
何止是有所隐瞒,对林思慎来说,她所做之事皆是隐秘。明明是她一直引导着林思慎逐渐对她倾心交付,明明林思慎所有的事她都知晓,可她却总是对林思慎隐瞒自己所做的一切。
就连她到底想做什么,林思慎都一无所知,有时林思慎甚至会怀疑沈顷绾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仅仅相信她不会伤害自己,不会对将军府不利,这样就够了吗?
墨竹看着林思慎阴晴不定的神色,缓缓开口问道:“公子可记得老夫人身旁服侍的珍珠?”
珍珠此人,林思慎怎么可能忘了,且不论她在祖母身旁服侍了多年,就说前段日子她莫名其妙的跑到沈顷绾跟前,诬陷自己与她通奸以至让她怀有身孕。
这样的荒唐而又诡异的事,林思慎可一直都没忘记,她一直让派人在暗中监视珍珠的一举一动。
珍珠无端端栽赃她的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她心中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可这些日子来,珍珠似乎并未所异常之举,也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将军府内,不仅没有出门,甚至就连府内的人都甚少接触。
不过既然墨竹都这么问了,想来她终于有所行动了,林思慎神色一凛,沉声问道:“她怎么了?”
墨竹深深的看了林思慎一眼,几经犹豫后,到底还是如实相告:“前几日珍珠染了风寒,让奴婢替她抓了些药。那天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她离去后,奴婢悄悄跟了上去,却见她和郡主迎面撞上了。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