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也罢了,杀了他也是个麻烦。”俞嬴笑道,“我去看看公孙。”大门外有人喊:“将军!”令翊转身往外走去。离着质子府门不远的地方,躺了两个虽勉强逃了出来,却终究不支倒地而亡的死士。令翊跟随叫自己的侍从来到质子府旁的小巷,地上躺着另一个——田克。令翊听到脚步声,扭头,本该去看公孙启的人慢慢走到他近前:“到底是死了?”燕质子府刀兵扰攘,离着近的宅院哪有听不见的?但诸侯馆便是这样一个地方,或说,此时的临淄,此时的各国国都,此时的所有城池,都不是安宁乐土,人人都见惯了这些,也都懂怎么应对——小心地听着,从门缝、从墙头往外看着,提防着,但绝不轻易出头。除了诸侯馆,今晚还有三个大宅院的主人未曾安歇。故大将军田唐宅田攻及他的另外几个兄弟都在。田攻已经发过几次脾气,此时脾气都发不出来了。下午他去宫中拜谢齐侯赐下胙肉,回来便听说田克不见了,派人去公子仪府上及其他相熟的世家子家里寻找,甚至傍晚时还让人去诸侯馆燕质子府外看了看,都没找到人。他到底去哪儿了?他去做什么了?公子仪府公子仪面色很是不好,对着一个受伤的死士问:“这么多人竟然没能杀得了令翊?那田克呢?石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大夫于射宅精通杀术的死士和被俞嬴射了一箭的死士站在于射面前。于射点头:“如此,也还罢了。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吧?”精通杀术的死士道:“不细细察看应该不会。” 质子府对峙被俞嬴射伤的死士代为解释:“家兄所学杀术,讲究的是‘精’和‘准’。人之心在肺管之下,膈膜之上,附着于脊之左侧第五椎处。1那令翊一剑虽击中田季胜左胸,却未中要害。家兄以薄刃匕首插入其心,伤口不大,两处伤口又离着不远,田季胜满身血污,燕人只要不细细查看,想来不会看出什么破绽。”于射再次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一具仇敌的死尸,确也没什么细细查看的必要。”新岁之次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忙碌的一天,士庶们不少要出门走亲访友,而一些与昨夜诸侯馆燕质子府之事相关的人天还未亮便行动起来。

日头才升起,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俞嬴常常经过的那处市井是通衢大道,今日虽没人买卖东西,却也车来人往,有相熟的遇见,免不得要行礼,致贺岁之辞,一派祥和热闹的节庆气氛。一个着蓝袍、士人模样的男子站在路中央,面色悲愤,大声道:“如今燕人已经杀到我们头上了,只怕不几日临淄就是燕人的临淄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思说什么‘新岁吉祥’‘尊体万福’!”众人都惊诧地看向他——实在是他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凡是多少晓得些时事的都知道,燕国贫弱,便是前次之胜靠的也是三晋,说越人侵齐都比说燕人侵齐更靠谱些,况且如今不是修好呢吗?但看这人又不似一个疯魔的狂人……“你们还不知道呢?先大将军田孟路几次领兵罚燕,燕人仇之!昨日,大将军的幼子被燕人杀死在了诸侯馆燕质子府旁暗巷中。”众人哗然。“你所说可是真的?”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人问。“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蓝袍士人道。“燕人对我们怀恨在心,得了机会,岂有不报复之理!”不远处一个游侠儿打扮的人愤愤地道。“可如今不是议和了吗?难道他们还想打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那个儒生模样的年轻人又问。“议和……燕人若真心议和,就不会这样跋扈,公然在我们临淄报复,杀死大将军幼子了!”一个虬髯大汉道。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叟掩面涕泣:“又是燕国人,又是燕国人……几个月前,我儿在战场上被杀死了,可怜我儿才十七岁,连新妇都没娶呢……”众人面上显出悲伤神色。最先说话的蓝袍士人也悲伤地道:“燕国人当时杀了我们多少子弟?当时临淄哪条街道上没有哭声,哪片地方不曾挂孝?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如今又欺到我们脸上,都是因为我等太软弱之故。”之前的游侠儿大声道:“我们去问问燕国人!他们这样在临淄仗势行凶,到底是要干什么!”人群中立刻有几人响应:“走!大家都去!倒要看看众目睽睽之下,那燕国人还敢如何!”“走啊,去问问燕国人,为什么杀死大将军家一个幼儿!燕国人太不是人了,幼儿都不放过!”“走!燕国人无故杀死大将军家的幼儿,何其残忍!我们去给那无辜稚子讨个公道!”蓝袍士人、游侠儿、虬髯大汉、老叟等或在前引领,或不断诉说,或在后煽动撺掇,一些身怀兵刃的人默默混在其中。随着人群往诸侯馆行进,人越来越多。到诸侯馆燕质子府时,已经有几百人。质子府前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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