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内容,都是从香城这边的民政系统中直接调取生成的。
什么出生时间、父母籍贯、升学经历等等,一应俱全顺理成章。
当然,也是一应俱全地不对,顺理成章地胡编乱造。
蒲千阳猜大概是汤彦走了些门路,将某个已经不知所踪的人的生平改换了名字稍加修改后就那么直接地套在了祝云宵身上。
看着祝云宵就读高中信息那栏里被写在中间那行的港城一中高二一班,蒲千阳意外地轻笑了一声。
就凭这同过窗的情谊,我也得帮帮场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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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批访客大概还要一段时间,麻烦您再等段时间。”按照待客礼节,一位明面上的招待为坐在等候室的祝云宵提供了茶水和简单的点心。
祝云宵“嗯”了一声作为回复,便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取信于对方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
虽然他已经跟周助理表了态,但对方很明显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
不过对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全香城谁都可以拎出一个“民间人士”只有现任特首不可以。
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最好不过的选择是自己这个真正的“民间人士”站出来,排挤掉其他的假货。
至少明面上可以避免其他党派堂而皇之地获得这么大的助力和支持。
至于对岸到底是什么想法以及想行动到哪一步,香城所有势力都只是在观望和猜测。
前一批访客告别后,两位高官稍歇息了一段时间,随后就开始了下一段的接见。
在一声沉稳的“请进”响起后,祝云宵就起身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那两位高官在祝云宵进门前就从蒲千阳那边得到了确切消息,于是结束一段常规的问询后,他们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试探。
“祝先生看起来也是聪明角色,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选择和港城私下合作呢?”高官温和地问,语气仿佛是在提点学生的慈祥教师一般。
虽然这问话的语气和善,可这问题的背后却绵里藏针。因为这问的根本不是为什么愿意,而是为什么能够。
祝云宵淡然地抛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意愿。”
“本就是一母同胞,能帮则帮。”
“更何况,于情于理,有些事情都不应该成为政治的砝码被放在天平上称量。”
“至于渠道,坦白讲,确实有些不光彩。”
“但这世界上总会有一些光照不到的角落,那么相比于任其生长……”祝云宵停顿了一下。
“收得拢,镇得住。那为何不用?”
两位高官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从对方的眼神中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一墙之隔,许隆的声音从蒲千阳内耳佩戴的窃听器中幽幽传来:“算这家伙识大体,不然我可白折腾了。”
“不过先说好,后续的事情我是不会插手的,能不能在他不在的期间把中央赌场和地下钱庄保下来,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顽皮
坐在蒲千阳身边的助理浑然不知这位特邀专家的耳朵里此刻回荡着什么样的暴论,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看到今日提前下班希望的快乐搬砖打工人。
蒲千阳那边收拾好东西跟这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先行离开了主外交公馆。
按照从自己从路过的嚼舌头的香城本地工作人员那边听的小道消息来说,跟了现任特首十多年的周姓助理此时正守在大门口。
再结合祝云宵在之前和两位高官的谈话中吐露的一些只有自己能察觉到的蛛丝马迹,他不难判断祝云宵在到达这里之前跟那边达成了一些交易。
否则他没理由拒绝对岸递过来的这么粗壮的橄榄枝不是?
多个朋友多条路,起码换成是自己肯定不会拒绝。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不见会更好吧。
要是又影响到他的决定,自己这“苏妲己”的误国名号怕是真的要坐个十成十了。
自许隆、叶君生和自己三个人碰了面,又经过几轮相互试探,蒲千阳终于对于目前的情况有了个相对充分的了解。
至少从这时开始,他不再对祝云宵的另一重身份和过去的十年一无所知。
当然,虽然说是相互试探,但本质上是自己和许隆之间的较量,同桌吃饭的冯小年乖巧且兢兢业业地负责添茶倒水。
一开始许隆对蒲千阳还多少有些不屑一顾,她对于这些死缠烂打的男男女女总是抱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态度。
就像自己那位美丽但愚蠢的姐姐一样。
身体也好,爱也好,付出一切的她,最后连为自己讨个公道都做不到,还要让自己代劳。
而那个男人转身就踏着她还温热的尸骸攀上了高枝。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蒲千阳跟她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至少有个脑子,还胆敢在对话中三番五次地给自己挖坑。
再加上这人居然能单枪匹马地摸过来没找其他中间人牵线搭桥,多少还有点本事。
就她的经验,如果一个人有脑子有胆子,只要再借他一点助力,就可直上青云。
或许这人也可以为我所用,她想。
而蒲千阳那边也从许隆身上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直以来,作为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他从来没有跟地下钱庄相关的产业打交道,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影视剧中的桥段。
然而现在不同以往,若要百战不殆,必须知己知彼。
而且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他相信祝云宵不是那种会榨干别人骨血的人。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之间意外地达成了共识:先看看祝云宵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确认了这个阶段性的目标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许隆带着账本飞回香城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比如煽动一些人的情绪,而蒲千阳则指挥着叶君生神不知鬼不觉地敲掉了工厂原材料存储罐的闸门。
然而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一两个人变化的,即使你预先进行了再多准备,也总有一些考虑不到的因素让原本平稳行驶的列车瞬间脱轨,与原来的方向飞出个十万八千里。
最终事情就演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不过至少方向是对的。
至少我来了。
转出主外交公馆的大门,蒲千阳深吸了一口夜风。
你这么有想法还总是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只能宽容大度地勉强帮你兜个底。
顽皮。
蓦然间,蒲千阳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两个字吓了一跳,随后又隐秘地笑了起来。
行吧,自己算是真的真的栽了。
从自己隔着单向玻璃目睹祝云宵起身落落大方地与两位高官握手后,心中一股奇妙的躁动油然而生。
那是一种对于上位者和强者的欣赏钦佩。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一种刻在雄性生物基因中的时刻作祟的征服欲在躁动。
相比于困在轮回里他对十六岁那个倔强的小可怜产生的自上而下的怜悯,或许再多加一些日久生情的成分,这种征服欲带来的情感更像是燎原的烈火。
干枯的草茎在不减的高温中弯缩蜷曲,地表清浅的河流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