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让人把马车上的木桶搬进去,引信牵出来,注意,把火把放远些,别点着了!”
“遵命!”桑丘应了一声,便带着十几个士兵走到马车旁,将上面的橡木桶放倒,然后滚到地洞里,一一插上引线,牵了出来。王文佐亲自检查完毕之后,让士兵们用泥土重新将洞口填死了,让众人都退远了,然后才让桑丘去点着引信。
“点着了!”桑丘点着引信,便飞奔了过来,王文佐拍了拍家奴的肩膀,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那点火星,随着火星进入封土之中,他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就好像有人按住他的胸口,卡住脖子,让无法喘息。此时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引信半途熄灭了怎么办?如果火药桶炸了,但没有把城墙炸塌怎么办?如果只炸了一个,剩下几个没炸怎么办?”纷乱的思绪就好像雪花,纷纷落下,王文佐晃了晃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现在只能向前了,别无退路。
随着一声闷响,王文佐觉得脚下传来一阵震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看到不远处那高耸的宫墙似乎向上跳了一下,然后就晃动了两下,翻倒下来。
“炸,炸了!”王文佐舔了下舌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小,甚至有点怯生生的意思。
“对,炸了!不,应该说是倒了!真的和三郎你说的一样,倒了!”太子跳了起来,就要往前面跑去,王文佐赶忙一把扯住了,这可是自己今晚最要紧的,要是摔伤或者被飞石砸到,那可就一切都完了。他看了眼桑丘:“桑丘,你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哎!”桑丘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跑了过去,片刻后便听到他大声喊道:“太好了,宫墙倒了七八丈宽,倒下的宫墙正好把下面填平了,很轻松就能爬上来!”
王文佐走到宫墙前,正如桑丘说的,倒下的宫墙墙体正好把土崖和前面的壕沟完全填平了,形成了一个大约三十度左右的斜坡,即便是个女人孩子,也能很轻松的翻过这倒障碍。
“把马车车厢扯开,木板铺上去!”王文佐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他拔出钢刀,对身后的士兵大声道:“天子身边有奸臣,蒙蔽圣聪,出谗言陷害太子殿下。今晚我等奉太子清君侧,上天助我,毁墙填壕!”
“上天助我!”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他们亲眼看到方才还坚固耸立的宫墙现在就突然倒塌了,成为一片坦途,无不认为有天地神人相助,顿时士气大振。太子咬了咬牙,拔剑道:“圣上便在清晖阁,汝等助我,必有厚赏!”
“万岁!”士兵们簇拥着太子,如飞一般越过宫墙,向清晖阁而去。
大明宫,清晖阁。
李治在睡梦中被惊醒,自从发病以来,他的睡眠一直都很浅,不过他没有吵醒一旁的妻子,而是撑起身体,向帐外守夜的宫女低声问道:“快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间如此喧闹?”
“是!”宫女应了一声,无声的走出屋外,片刻后宫女便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当晚的许虚文,只见其满脸惊惶的跪倒在地:“陛、陛下,太子谋反了,已经领军包围这里了!”
“太子谋反?”李治皱起了眉头,此时一旁的皇后也被惊醒了,她清醒的非常快,喝道:“快,快派人召集羽林军士,入宫捉拿叛军!”
“皇后殿下,来不及了!”许虚文急道:“您看看就知道了,外间到处都是太子的兵士,已经将清晖殿围得水泄不通,我们的人根本就出不去。再说眼下正是夜里,内外宫门隔绝,羽林军的士兵哪里来得及呀!”
皇后跳下床,顾不得袒露光洁的肌肤,冲到窗口,只见窗外已经是一片火光,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身披铁甲的兵士,耳边传来宫女内宦的惊惶叫喊声,她已经是脸色铁青,口中喃喃道:“逆子、逆子!”
传位
轰的一声,天子寝室的门被推开了,立即激起了一片惊呼声,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门口。一个全身披甲的汉子站在门拱下,手提双铁戟,身后跟了五个卫士。火光照在他们的铁甲和武器上,闪闪发光,宛若一个没有生命的钢铁魔像。宫女和内宦们小心的退到两旁,以免挡住了对方的道路。
“尔等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许虚文厉声呵斥道,但颤抖的声音让他的呵斥没有任何说服力。
李波欠了欠身体,道:“末将奉王将军之命,带人守护天子皇后,以免被无知小人冲撞惊扰,无礼之处,还请恕罪!”
“天子面前,岂可露刃?”许虚文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还不将兵器放下!”
“遵令!”李波挥了挥手,部下赶忙将手中的武器放到一旁,李波他自己也将双铁戟放到过道上。李治和武后看到李波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至少看起来那个逆子今晚还不打算弑杀亲爹亲妈,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的都好说。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李波等人让开道路,插手行礼。李治和皇后知道是正主到了,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脊梁停的直一点。
“臣王文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二位陛下恕罪!”王文佐向榻上的李治和皇后插手行礼。
“汝等深夜无诏入宫,意欲何为?”皇后问道。
“臣奉太子之令入宫,清除二位圣人身旁奸邪小人!惊扰二位陛下,死罪死罪!”王文佐沉声道。
“吾等身边小人!”皇后冷笑了一声:“尔等口称天子身旁有奸邪小人,那小人是谁?照寡人看,分明是汝等犯上作乱!”
“阿武!”李治叫住已经气红了眼睛的皇后,对王文佐道:“王卿,寡人知你是直心人,必不欺我。寡人问你,太子何在?奸邪小人是谁?”
“太子正在殿外,等二位陛下召见!至于奸邪小人!”王文佐稍微停顿了一下:“尚书都事周兴便是,他这些日子在京中借口查案,将邓王李炅、东台侍郎郝处俊、司卫少卿杨思俭等大臣数十人尽数收监,关在狱中严加拷问。这些人都是朝廷中有名的正人贤臣,却被那厮无凭无据的拘了去,长安城中人心惶惶,皆言天子身旁有奸邪小人!”
“什么?”不管是真是假,李治至少脸上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他看了看一旁的皇后:“阿武,这是真的?”
“不错!”皇后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些人都牵涉到周国公之死之事,妾身怀疑其中蹊跷,所以才允许周兴那厮严查到底!”
“查案是为了查恶人、小人,岂能将朝中君子拘了去?”李治怒道:“旁人寡人不敢说,邓王、郝侍郎肯定是正人君子,杨少卿就更不必说了,若非那件事情,他就是你我的儿女亲家,怎可将其拘拿审问?荒唐!”
皇后有些不服气的低下头,李治回过头来,对王文佐道:“文佐,你传太子进来!”
“臣遵旨!”王文佐应了一声,回头吩咐了几句,片刻后太子李弘便从外间进来了,刚进门便跪下磕头道:“孩儿无状,持兵入宫,惊扰父母,死罪死罪!”
“来,来!”李治招了招手:“弘儿,近些来!”
太子迟疑的抬起头,瞥了王文佐一眼,王文佐微微的点了点头,太子这才膝行了几步,来到李治面前抱住父亲的膝盖痛哭不已,李治一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一边叹道:“痴儿、痴儿,你我父子至亲,有事直言便是,又何必如此呢?”面上满是慈爱之色。
太子痛哭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来,在皇后天子身旁侍立。李治笑道:“寡人常以为太子贤德仁爱,惟恐武威果决不足,恐不足以服下,今日见之,倒是寡人看走眼了!”
“太子殿下仁厚爱人,英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