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高延年骂的什么,但也能猜得出一二来,赶忙调马便跑。可当天晚上,月光如洗,山中的雪地一片白亮,那吐蕃骑士无处遁行,只得舍马徒手攀上几丈高的岩石上,居高临下。众人见地势险要,敌人弓术出众,谁也不敢上去拿他。
高延年大声道:“不取此此贼首级,谁都别想回去!”
那吐蕃骑士蹲在岩石顶部,向下面看去。他看到那伙唐人把自己的坐骑牵走了,躲在不远处一个避风处休憩。
他没了马匹,就算下了岩石也逃不远,只能咬牙等待,希冀等到天亮后遇到转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凌晨的到来,天气变得愈发寒冷、山中的寒风吹打积雪呼号而至。唐人躲在背风处,点起篝火御寒,又将那吐蕃骑士的马杀了,用火烤肋条肉吃。而岩石上的吐蕃人则苦苦承受着寒冷的北风,不时发出绝望的哀嚎。接近天明的时候,高延年和长五郎爬上石头,那吐蕃骑士已经被冻得满脸青紫,有出气没进气了。
“狗贼,昨晚那么冷的风居然还没冻死你!”高延年吐了口唾沫,正准备结果了那厮,却被长五郎拉住了:“先别急,搜搜身,看看能不能查明这厮的身份!”
“嗯!”高延年有些不服气的应了一声:“狗东西,算你命好!”
长五郎让人搜了那吐蕃人的身上,从其身上的信符确认了其吐蕃贵族的身份,又叫来俘虏询问,才知道这个被冻得半死的家伙名叫甘豆久,乃是噶尔家族的支系,算起来是钦陵的堂侄,是这支吐蕃斥候的指挥官。
“这次可是捞到大鱼了!”长五郎笑道。
“哼!”高延年却是一脸的不快:“长五郎你真是多事,若是没你在,我早就把这家伙剐了!”
“我知道你恨他射了你一箭!”长五郎笑道:“算了,不是也没射到你什么吗?这可是钦陵的亲戚,送回去可有大用场。”
“算了,我不管了!你要管你管!”
“我管就我管!”长五郎笑嘻嘻的喊道:“弄点热乎的,给这家伙灌进去,先救活了再说!”
随行的唐人骑士赶忙从随行的酒囊里给那甘豆久灌了几口,那厮脸上总算有了些许人色,长五郎又让人用力搓他的四肢心口,过了半响功夫,那甘豆久猛地吐出几口浓痰出来,微微睁开眼睛。
“醒了就好,先给他裹上,然后咱们撤退!”长五郎大声道。
兰州,行辕。
“什么,你们的人拿住了钦陵的侄儿?”裴行俭睁大了眼睛。
“只是堂侄!”护良笑道:“下面的人查问过了,这个人的爷爷是禄东赞的亲兄弟,是钦陵的叔叔。他这次带着斥候,正好撞到我手下一队游骑回程,两边就打了起来,我们这边侥幸赢了,将这厮生俘带了回来!”
“那也是很亲近的了!”裴行俭点了点头:“我听说吐蕃人兄弟们的孩子自小都是一起长大,并不区分,在钦陵看来,堂侄和侄儿其实是一回事!”
“裴公果然博闻强识,熟识虏中虚实!”护良拍了下马屁:“不过这厮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说,只是大骂不止,一副求死的样子。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置!”
“吐蕃人就是这个样子!”裴行俭笑道:“你也不用着急,先关押一段时间再说。”
冲突
“裴公说的是!”护良笑了笑:“先消消他的锐气不迟!”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甘豆久?”裴行俭问道:“我和钦陵这厮也打了几年交道了,他这人对亲族虽然也算看顾,但对他来说区区一个堂侄恐怕还算不了什么!”
“这个我也知道!”护良道:“权当是留下来当备手吧,将来若是要与钦陵沟通,这个人就可以放回去当信使!”
“与钦陵沟通?”裴行俭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在离开长安前,家父曾经授与在下征讨吐蕃的方略!”护良道:“家父曾言:自从吐蕃雄主松赞干布去世之后,连续两任赞普皆为庸碌之主,实权落在其噶尔家族的禄东赞父子手中。禄东赞彻底征服了吐谷浑,吞并青海之地,禄东赞死后,其长子赞悉若留在本土都城,为大相,操持朝政;次子钦陵常年居守吐谷浑。如此主弱臣强之势,必不得长久!所以家父打算便从这里着手!”
“这些都是当初令尊在剑南为官时做的准备吧?他果然深谋远虑!”裴行俭叹了口气:“不过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知道吗?按照前方细作打探的消息,都松芒波杰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妙,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什么?”护良吃了一惊:“那我在长安时,家父怎么没和我说?”
“因为他当时也不知道!”裴行俭苦笑道:“这消息也是一个月前才刚刚得到的,等确定之后送回长安,你已经在上陇的路上了!”
“原来是这样!”护良叹了口气,正如裴行俭所说的:王文佐的策略是想挑动吐蕃君臣之间的关系,达到事半功倍的结果。可现在都松芒波杰(芒松芒赞之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中枢根本无人,怎么挑拨禄东赞和吐蕃君主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