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谢义山看着赤火丛中,不合时宜的人影。
&esp;&esp;那人影好重,压得他缓不过气,吐不出魂。
&esp;&esp;他焦急地唤一声:“师祖奶奶?”
&esp;&esp;解君却不搭话。
&esp;&esp;“我……我没有犹豫。”
&esp;&esp;自顾自地回答,谢义山抬起头。
&esp;&esp;靛蓝傀儡浑身大火,提着长剑,在走向他。而后面看戏的燕斋花,无比戏谑的表情,谢义山再熟悉不过。
&esp;&esp;十年前,那场大雨,他昏迷之前,燕斋花也是这副表情。
&esp;&esp;就算换了面皮,谢义山也记得,那骨子里的不甘,在催促着他用长枪挑断燕斋花的头颅。
&esp;&esp;大火,烧焦了谢义山的心识。
&esp;&esp;心里的压抑,让谢义山眼眶布满血丝,可他却无法忽视群山的影子。
&esp;&esp;何人?
&esp;&esp;一只山的手搭上了谢义山肩膀。
&esp;&esp;不是解君那般吊儿郎当,那手儿温暖,熟悉。谢义山好久好久不曾感受到的温度,来自这只手。
&esp;&esp;咽了咽。
&esp;&esp;谢义山酸了鼻尖,拿着长枪的手微颤。
&esp;&esp;身后漆黑的山与他说:“伯茶,去吧。”
&esp;&esp;儿时的声音涌入:
&esp;&esp;“伯茶,去库房拿些香烛来!”
&esp;&esp;“小伯茶,我下山给师父买茶饼去,可别告诉了师兄弟们。”
&esp;&esp;“哎哟,师弟你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小娃娃入门,你的亲传弟子还不够多吗?”
&esp;&esp;“师兄,小伯茶心善又有天赋,与道门缘分也不浅……”
&esp;&esp;有缘……
&esp;&esp;谢义山深深叹出一气,那只手没有离开,甚至有更多的手从他身后而来。
&esp;&esp;托住了他,推了一把他,在他身后说着十年前忘记说的话。
&esp;&esp;“伯茶,去吧。”
&esp;&esp;“小伯茶,忘了香烛也没事,去吧。”
&esp;&esp;“小子,你学了这么多本事,快快使给我们看看!”
&esp;&esp;“小伯茶,我们可有吓到你?”
&esp;&esp;“小伯茶……”
&esp;&esp;“伯茶,”
&esp;&esp;青年的声音于谢义山耳中融合,“快,解脱了我,好吗。”
&esp;&esp;谢义山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大颗泪珠落在黄土地上,他看到燕斋花身后毒咒。
&esp;&esp;毒咒里也有一只只手,浑黑的、干瘪的、没有生气的手。
&esp;&esp;那他身上呢?他好想回头看看,但是心与他说。
&esp;&esp;不能。
&esp;&esp;长枪轻轻抖动着,谢义山知道,该是斩妖之时。
&esp;&esp;深深吸一口气,手们默默离开。
&esp;&esp;谢义山正视了靛蓝傀儡,他道:“来吧。”
&esp;&esp;要做了结。
&esp;&esp;绳索若不去解开,那只会越系越紧。
&esp;&esp;长枪在手中感应,谢义山看向靛蓝傀儡。
&esp;&esp;枪身往上一移,枪头的红缨在飞旋,旋起赤火里的鲜活。
&esp;&esp;谢义山轻叹,说出话时,他已不再少年:“我有群山在后,不惧不怕,不悔不灭。”
&esp;&esp;言毕。
&esp;&esp;靛蓝傀儡用他支离破碎的身体,朝谢义山袭来。
&esp;&esp;谢义山握紧长枪,没有躲避,没有侧身。
&esp;&esp;一人一傀就这般刀刃相向。
&esp;&esp;刀剑擦过,长枪一拦,傀打肉身,人击傀影。
&esp;&esp;剑斩开了赤火与雾气的霸道,枪退散了毒咒的虎视眈眈。
&esp;&esp;可再怎么纠缠,谢义山都知道了结局,他看赤火烧狂野,烧干净所以,自然不会略过靛蓝傀儡。
&esp;&esp;靛蓝……
&esp;&esp;他有名有姓。
&esp;&esp;唤作师兄,死在了过去。
&esp;&esp;谢义山收紧目光,他听到解君在后头教他,怎么甩枪,怎么借力。
&esp;&esp;结局无非你死我活。
&esp;&esp;解君传音与他说:“你师兄的心在傀儡身上。”
&esp;&esp;“我知。”
&esp;&esp;“所以你……”
&esp;&esp;“奶奶,你的意思我知晓,”长发痛打谢义山的脸庞,他跳起身,枪头支撑住他,“我该用枪刺入傀儡的心,对否?”
&esp;&esp;“对。”解君笑了下。
&esp;&esp;谢义山俯瞰幻境:“是不是那样就结束了一切?”
&esp;&esp;“说不准,”解君耸耸肩,“万一燕斋花还藏着什么阴招没使,但至少此法能让你师兄解脱。”
&esp;&esp;“解脱是吗……”
&esp;&esp;谢义山收回枪,身子瞬间坠落在地。
&esp;&esp;眨眼间,只见他单手掐诀,朝靛蓝傀儡挥舞长枪。
&esp;&esp;枪头擦出几道夺目火花,直直地,迎上靛蓝傀儡。
&esp;&esp;靛蓝傀儡扭了扭脖颈,瞪大眼睛,他手里的剑仿佛有了感应,在不断低鸣。
&esp;&esp;但他没有躲开,他眼睁睁地看到谢义山,看到长枪。
&esp;&esp;仅是呼吸之间,骨料闷顿,刀刃扎心。
&esp;&esp;一人一傀,四目相对。
&esp;&esp;一喜一悲,靛蓝傀儡咧出笑意,有白色骨头的碎屑从他胸口溅开,谢义山慢慢睁大眼,他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覆了另一只手。
&esp;&esp;一只多年未见,也曾握住长剑的手。
&esp;&esp;碎发遮盖了目光,谢义山流下一行热泪,抿唇用力,枪头刺穿了靛蓝傀儡的心。
&esp;&esp;有血。
&esp;&esp;一抹毒血咳出,在谢义山的脸上开了红黑颜色的花。
&esp;&esp;谢义山不敢看那近乎一样的脸,他哑了声嗓:“师兄……”
&esp;&esp;靛蓝傀儡还在笑。
&esp;&esp;那在他手背上的手儿慢慢松开。
&esp;&esp;伯茶哽咽:“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