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还剩?”
&esp;&esp;“我……我不清楚。这里没有钟表,我是何时来此,想不到了。”
&esp;&esp;陆观道身上的花香与冷香一齐冒出来,充斥了斐守岁的鼻腔。
&esp;&esp;这修补蓝天的材料,对于妖来说,是最好的补品。
&esp;&esp;斐守岁被香味牵引,又听着陆观道的耳边话,渐渐地松懈了宝鉴中紧绷的心。
&esp;&esp;到底是暖的。
&esp;&esp;或许贴得近,陆观道的温度在影响着斐守岁。
&esp;&esp;影响一株自以为不吉利的槐树。
&esp;&esp;斐守岁垂眸,说:“还有呢?”
&esp;&esp;“什么?”
&esp;&esp;“你要与我说的话,”斐守岁的手抚上陆观道,抓住一把人间的盛夏,“不该只有滴血红烛,对否?”
&esp;&esp;“我……”陆观道咽了咽,他回忆起方才斐守岁仰首的样子。
&esp;&esp;没有发冠。
&esp;&esp;散乱黑发衬着灰白的眸,就是很随意地启唇,随意地眨眼。可偏偏进入陆观道的眼睛,成了一幅懒散的美人图。
&esp;&esp;人,本就是好看的。
&esp;&esp;站在那儿不语,也能自成风景。
&esp;&esp;陆观道想着想着,耳垂又抽风似的红:“我、我是有话,可我一看到你,就想不起来……”
&esp;&esp;“想不起来?”
&esp;&esp;“嗯……”
&esp;&esp;陆观道一卡一卡地离开斐守岁肩头,他试图去正视困扰他的“心魔”,可那不自知的还凑上前,与他对视。
&esp;&esp;斐守岁歪歪脑袋:“莫要等蜡油滴干了,再后悔。”
&esp;&esp;“……”
&esp;&esp;陆观道死咬着牙。
&esp;&esp;斐守岁看到面前红透的柿子,若有所思。
&esp;&esp;槐树妖不会不知道,这是羞赧。
&esp;&esp;少女思春会有,儿郎倾心会有。若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就算短短相视,也定绯红一片晚霞。
&esp;&esp;不过陆观道的脖颈如此之夸张,怕是漫天的火烧云,在晚间最后一刻点燃。
&esp;&esp;斐守岁沉着心,那一句是否欢喜,堵在他的心中,说不出来。他长了年纪,看透所谓人间,却忘记如何道出情谊。
&esp;&esp;要如何说,才能保住体面,才能不让自己落于下风。
&esp;&esp;不是他在求他才对。
&esp;&esp;求他……
&esp;&esp;斐守岁一旦思索,就变成衡量利弊的秤砣,他早忘了情义是不需衡量的亏本买卖。要不然那友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于宝鉴之中,推波助澜。
&esp;&esp;但斐守岁忘怀了,他也忘记就在刚才,陆观道曾低着头求他多抱一会。
&esp;&esp;而。
&esp;&esp;陆观道愈发没了底气,他也说不出,说是想你,想看看你在天庭做些什么。
&esp;&esp;哪怕滴的血,干涸了身躯。
&esp;&esp;两人相视,千言万语化成失语的凝望。
&esp;&esp;“是担心……”陆观道斜过眼神,“我担忧你。”
&esp;&esp;“嗯……”
&esp;&esp;斐守岁慢慢地答,好像这样就能把时间拉长,“我无妨。”
&esp;&esp;“刑罚台的仙官,没有对你做什么?”
&esp;&esp;摇头。
&esp;&esp;“那……那天庭是如何说?”
&esp;&esp;“他们啊,”斐守岁想起大红山茶,想起月上君与孟章,“他们什么都没说。”
&esp;&esp;因为斐守岁也辨不清哪里是天庭,哪里是宝鉴。
&esp;&esp;仙官的笑,游荡在上空。
&esp;&esp;笑声虚假,不似真人,可斐守岁也没有听过神仙的笑。
&esp;&esp;顾扁舟那厮早算不得神仙。
&esp;&esp;便言:“我是极幸运的,你放宽心。”
&esp;&esp;忽然。
&esp;&esp;斐守岁想起一事,立马说道:“你要去找孟章神君,莫非是想着上天庭?”
&esp;&esp;是了。
&esp;&esp;在梅花镇时,思安曾说过此大逆不道之话,面前的红柿子蠢笨,说不准真的听进去了。
&esp;&esp;闯天庭?
&esp;&esp;绝对不成!
&esp;&esp;斐守岁立马脱开怀抱,肃然:“别想着违背……”
&esp;&esp;但就在严厉之后的一霎那。
&esp;&esp;陆观道成了一朵被风吹起的花,于花海之上,朝晴天而去。
&esp;&esp;“你……”
&esp;&esp;斐守岁哑了声嗓。
&esp;&esp;陆观道看一眼自己,笑着对斐守岁说:“时间到了。”
&esp;&esp;“你还能听到,对吗!”
&esp;&esp;人儿点头。
&esp;&esp;斐守岁便着急言:“你不要去找孟章神君,也别想着上什么天庭。你就好好地待在人间,我会回来。仙官与我说了,只要我走出同辉宝鉴,就能回来,你……陆澹?”
&esp;&esp;看到陆观道沉默的表情,斐守岁就知道是听不进去了。
&esp;&esp;“陆澹。”
&esp;&esp;唤了声。
&esp;&esp;陆观道笑一下:“可不只有我一人想要救你。”
&esp;&esp;“难不成还有别的蠢……”
&esp;&esp;谢义山与江千念?
&esp;&esp;斐守岁记起这两人,这两个视性命如粪土的有情有义人。
&esp;&esp;“……娘的,”老妖怪知道劝不了,啐一口,“救我作甚。”
&esp;&esp;“作甚……?”
&esp;&esp;花瓣飞旋上天。
&esp;&esp;陆观道的心在此刻狂跳不已,他看着朝阳下,散着微光的心上人。
&esp;&esp;他丢开了顾虑般,说:“我舍不得你啊。”
&esp;&esp;言毕。
&esp;&esp;身躯变成五彩斑斓的花瓣,于暖风中扑散。
&esp;&esp;散啊散。
&esp;&esp;陆观道秉着最后的术法,秉出一次诀别的勇气,他再一次上前,抱住了斐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