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缩,白二郎的窗户振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庄先生便哼了一声,背着手回屋去了。
白二郎的房间门被静悄悄的拉开,满宝的小脑袋先探出来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没人了,这才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朝后一挥手,「走,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三人便有序的溜了出去,一溜烟的朝后面的厨房跑去。
等跑出老远,自觉先生不会再抓他们了,他们便停下脚步来,满宝感嘆道:「先生不愧是先生,你们说陈福林有没有吃先生的威胁?」
白善:「吃了,他肯定不敢再往外传当年的事了,不过最后先生端茶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二郎:「端茶送客呗,觉得被下了面子,所以不高兴。」
满宝觉得不对,「不对吧,他本来就要走了,先生端不端茶都一样吧?」
俩人同时想起了先生提起的陈福林的儿子,虽然依旧不明白端茶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肯定跟陈福林的儿子有关。
当然了,察觉到先生心情不是很好,三人不敢问庄先生。
他们假模假样的去厨房转了一圈,见容姨带着两个帮厨已经把他们的饭菜大部分都做好了,便干脆搭把手,一人端了一盘菜回去。
庄先生也略微收拾好了心情,净了手后出来与他们一起用晚膳。
庄先生坐在首座面色淡然的吃着饭,底下三个弟子你来我往的使眼色,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
他便没忍住,轻咳一声,放下碗筷看向他们。
白二郎就踢了满宝一脚,白善也用鞋子撞了一下她的教,满宝被左右夹击,只能抬起头来问,「先生,端茶是什么意思呀?」
庄先生低眸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送客。」
满宝一脸疑惑,「送出我们家?」
庄先生嘴角微挑,笑道:「当然不是,是送出京城。」
三个弟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忍不住齐齐衝先生竖起大拇指,「先生,你真厉害!」
白二郎感嘆道:「京城都成我们家了吗?」
满宝收回来的手就顺道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白善也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着像讽刺我们的?」
庄先生哈哈笑道:「若是讽刺倒也没讽刺错,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脸,将整个京城都视作自己家了?」
他顿了顿后道:「只不过,当年他是这么驱赶我出京的,而今不过还给他而已。」
白善他们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淡了下来,白善问道:「先生,对当年的事您还生气吗?」
庄先生想了想后摇头,笑道:「都二十多年了,要是气上二十多年,为师早就被气死了。其实有时候想想,当年不入仕就未必是坏事,我要是入仕了,这辈子是必定收不到你们这三个弟子的。」
「尤其是满宝,」他看向她,浅笑道:「世间少我一个庄洵,还可有千百个王洵,张洵,但世间要是少了一个识字的周满,那就真的再没有周满了。」
没了他,白善自可以拜别人为师,他聪慧,照样可以读书进学,考官;白二郎也一样,没了他,自可以跟别人读书,便是最后不考学考官,在家乡做一富家翁也不错。
但满宝不一样。
没了他,恐怕她就要不识字,不识数,也不曾读书学医,以满宝现在的聪慧和展露出来的才华看,那可就太可惜,太可惜了。
庄先生看了眼满宝的脑袋瓜子,心想,这么好的脑袋瓜子不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和皇后说的,「朕看周满的脑袋瓜子是真的好用,萧院正说,那孩子和他们在一块儿,就跟会偷喝水的水牛一样,不断的从他们身上偷学,要不是她总能给出一些稀罕的病症方子,又对病症举一反三,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想禁制她再进入太医院了。」
皇后笑道:「这就是他们的不是了,满宝还和我说了呢,说她是不介意将她的医术都告诉所有人的,但这世间的人对于技艺都是藏着掖着,也是因此,她才不主动教人,要拿去换更多她感兴趣而没有的知识。」
皇帝道:「她倒是精明,不过朕听说她那个师弟比她还要聪明些。」
皇后笑道:「陛下不是见过他们吗,还听谁说?」
皇帝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当时只觉得周满聪明,倒没怎么留意白启之子,那孩子要腼腆些,没有她自来熟。不过近来看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他的聪明也不下与周满。」
他笑道:「这么聪明的两个孩子不用可惜了。」
「所以陛下想?」
「后天就是太后千秋了,朕的意思是,让他们师姐弟进宫来给太后祝寿如何?」
皇后就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讨好的衝皇后笑。
皇后便失笑一声,点头道:「好吧,妾身明白了。」
皇帝就握住她的手乐道:「还是卿卿知我。」
皇后恼的推了他一下,背过身去含笑道:「你也就欺负我了。」
犹豫
陈福林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他取出一封空白的摺子来打开,抬手研墨。
他提笔沾了沾墨,但开头那个字怎么也写不下去,陈福林犹豫了许久,还是放下了笔。
陈太太觉得他最近有点儿怪,今天又大半天待在书房里不出来,便忍不住过来找他,「老爷怎么了?」
陈福林垂下眼眸,将空白的摺子放到一边,摇头道:「没什么。」
陈太太隐约知道他在为这次擢升的事生气,本来已就八成的把握会被擢升,她都暗暗做好了衣裳和首饰,就等着他晋升后开宴,可现在……
她心里也惋惜不已,嘆息一声后上前道:「老爷别多想了,这次不行,我们等下次就是了,你正当壮年,有的是机会呢。」
陈福林綳着脸,罕有的没控制住脾气道:「我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再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太太一顿,也说不出话来。
陈福林垂下眼眸道:「你说,我上书致仕如何?」
陈太太一怔,连忙阻止道:「不可呀老爷,不就是一次没升迁吗,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你若致仕了,我们儿子怎么办?他可才外放出去,将来还得你提携回京呢。」
陈福林綳着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瞟向一旁的空摺子,心中不断的道:她说的没错,他真致仕了,以后儿子也是会受影响的。
庄洵不是说了,只要他不动手,他就不会再追究吗?
陈福林这会儿反倒又相信起庄洵的人品来了,觉得他不会赶尽杀绝。
但满宝和白善白诚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呀,从当天晚上就开始算着陈福林离开京城的日子。
第二天满宝再进宫看病时,好心情依旧维持着。
皇后又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醒来后就去看正坐在一起玩儿的满宝和明达。
明达看到母亲醒了,立即起身行礼。
皇后按了按手,拉着她重新坐回到榻上,免了满宝的礼,笑问:「你们在玩什么呢?」
满宝道:「明达教我下棋呢,她可真厉害。」
明达抿嘴一笑道:「我的棋艺是母后教的。」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髮,和满宝道:「我感觉明达这两天脸颊上的肉多了点儿,太医说她的脾胃的确强了一些,多谢你给的膳食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