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义蹲在田边生闷气,以前他用着这些旧东西当然不膈应,因为他是胜利者,他住在松花巷里只有得意,没有挫败和懊恼。
可现在,他是被人赶回来的,本来就已经够丢脸了,这会儿连自个家的房子里外都叫周满扒一遍。
连睡的床都是他们装的,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儿就跟吃到了一块包裹着苍蝇的肉一样噁心难受。
吐了可惜,不吐又实在太膈应和难受。
夏义难受的抱了脑袋,结果还有更难受的事情呢。
被赶走的青年们自然不服气,他们忙了一天,又是糊墙,又是修屋顶的,还给里外都打扫了一遍,不说请顿酒,最少也应该得声谢谢吧?
结果他们竟然被人骂了一顿不说还给赶出来了。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于是他们闹哄哄的跑去族长家告状,暗搓搓的暗示能不能把夏义家的屋顶给扒了,把他们家的茅草给拿回来。
结果让族长给骂了一顿。
贵的是茅草吗?
贵的是把茅草扒了又摆上去的功夫!
好容易才修好的屋顶又给扒了,他们这是多吃饱了没事干儿?而且这是打算和夏义一家结死仇吗?
夏族长把后生们骂了一顿,然后就让人去把夏义找来。
因为这都是夏义的族弟和子侄辈儿,所以夏族长还给夏义留一些面子,让他们都在门外等着,然后把夏义带进屋里骂了一顿,他道:「大傢伙儿帮你还帮出仇来了?你不道声谢儿,反而还赶起人来了?」
夏义梗着脖子道:「我不要他们帮忙!」
夏族长眯起了眼睛,冷冷的问道:「怎么,你要出族吗?还是在城里买了房子,以后都决定不回村里了?」
夏义一个激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夏族长便冷哼一声怒道:「三十好几的人了,再过两年都可以当祖父,却还是这样。夏满,不,是周满!她都比你知道人情世故!你知不知道,她才来村里一天儿,族里的人念她情的比念你的还要多!」
夏义低着头不语。
夏族长深吸一口气,暗想,当年要不是夏义实在是夏衍最亲的一支,之前又一直说着要过继他,他们是不绝对不会把松花巷的宅子分给他的。
不过是为了面上不那么难看才分的,谁知道本以为当年已经了了的事儿现在还能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夏族长揉着额头道:「你,你去给他们道谢,最好请他们吃顿饭赔个不是。」
见夏义脸上还有些不服气,夏族长就眯着眼睛道:「夏义,你要还想在村里住下去,还想跟族里的人来往,你就得这么做,不然,以后有什么事儿你也别来找我。」
以为族里平时就没事儿了?
里长分地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将同姓的人的地分在一起,关係不好,今年我把地垄往你家那边开一点儿,明年我特意种了桑麻挡住你的麦子阳光,多的是法子让你难受。
一般弱势的人家要是碰上恶势的邻居,种个年地就会发现地越种越小,这时候就得靠族长和族老们调和。
夏族长要是不愿意调解,夏义他就是再恶,势单力薄的情况下也能让人欺负死。
夏义果然不敢,只能憋屈的应下,转身回去准备菜和肉。
他才搬回来,菜没有,肉也没有。
本来他才回来,他要是这家掐一些,那家拔一点儿,大家看在同族的面上也不好反对的,等他把菜园重新种起来就好了,结果这会儿他得罪了人,他要想吃菜就得花钱买了。
还有人知道他要请客,特意提了家里的鸡来问他要不要买。
因为他们家孩子也去帮忙了,这顿必须有他们的,菜色好了他们才吃得着呀。
夏义本不想要的,但夏族长的儿子站在一旁盯着他看,他只能咬着牙买下了。
满宝不知道夏义这个晚上过得有多憋屈和委屈,她第二天让大吉选了两个护卫去红田村收租子后便出门找药铺去了。
她自己开了药方买了十服药,然后就连着药方一起送去了夏侠家里。
夏侠一直在家里等着她呢。
他病重,而红田村太远了,所以他昨天没回去,夏锐也不想回,他这两天正在找铺子打算搬店呢。
满宝将药和药方交给夏锐,说的话并不多,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夏侠没多少时间了,满宝她只是大夫,并不是神仙,自然也没有办法。
不过是略微减轻他的痛苦,让他最后这段时间不那么痛苦而已。
夏侠用枯瘦的手拍了拍床边,笑道:「快过来坐,昨天回族里怎么样?」
满宝道:「挺好的,我已经和族长说好了,让他追回那半块田的一半送给义堂伯,算是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感激,剩下的,既然已经给了族里的贫户,那就给他们吧。」
「南坝那块地我给了族里做学田,东岭那块地我想卖出去。」
「卖出去呀~~」夏侠嘆息一声道:「那是祖田,你祖上留下来的,能不卖还是不卖吧,租给人种着,每年收着租子也不错。」
他道:「你要是担心收不回租子,我让你锐伯给你找一找村里一些老实的人家。」
满宝笑着道:「现在地里还种着庄稼呢,要卖也是秋收以后的事儿了,我还不急。」
她并不打算留着,虽是祖传的地,但一来她现在不缺田地耕种;二来,地在红田村里,和他们牵涉过深未必好,这是她和两个师弟商量过后的决定。
她打算等她四哥从草原上回来就把这事儿交给他,或者交给立君,让他们来买地,总不会亏本的。
不过满宝这会儿不想让夏侠过于担心,以他的病情能不能到秋后都不一定呢,所以她想让他走得安心,便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夏侠脸上就忍不住带出笑容,微微偏头冲外面喊了一声,「小锐啊,快把东西拿来。」
满宝就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夏侠笑道:「你的租子。」
满宝便笑了笑,坐着等,左右看了看后问道:「锐伯母和堂哥堂弟们呢,我还没见过他们呢。」
夏侠喘着气道:「他们呀,去学堂的去学堂,去铺子的去铺子了,都忙,一时抽不出身来。」
满宝便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夏锐抱了一个箱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