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年城郊的舂米坊被人承包,虽然从山东购来一批大米,但自家的存米陆续被大米商买走,加剧这些天的抢购风潮,所以剩下的余粮确实已经不多了。
按着现在这种速度继续出售的话,哪怕他们这间米店再如何惜售,顶多只能再坚持两日,今后恐怕是无米可售了。
“我知道你们开店是要赚钱,但亦不能这般过分!刚刚我路过这里还是六十文钱,现在就涨到七十文钱,这实在太离谱了吧?”李和指着上面的价格牌子,却是大声地指责道。
“不错,太离谱了!”
“我记得早上你们还是五十文钱!”
“哪有你们这么涨的,快改回来!”
……
门前的百姓在李和的带头下,亦是纷纷激动地道。
却是不等小二进行回应,一个胖子从西边跑过来竖着两根手指气喘吁吁地道:“快……快给我……给我……三百斤!”
啊?
三百斤?
正在要求改回价格的百姓听到这个胖子竟然如此大的采购量,特别刚刚这个胖子还特意瞥了一眼那个价格牌子,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来人。
咳!
在里面喝着茶的刘掌柜心里微微一动,当即重重地咳嗽一声。
要论商业嗅觉,他自认不比同行差多少。虽然他不明白这波米价为何涨得这般疯狂,但从种种的迹象来看,这个价格似乎还有上涨的空间。
结合今年开春以来的种种怪异现象,这一波行情幕后必定有大推手。
小二得到刘掌柜的指示后,显得正义凛然对着那个胖子拒绝道:“我们掌柜已经交代了,不能让街坊饿肚子,每个人一次最多只能买三十斤!”
“行,那快……快给我三十斤!”胖子并没有做过多的纠缠,显得十分痛快地催促道。
由于已经涨价到七十文钱,所以三十斤便是两千一百文钱。虽然现在的铜钱相当贬值,但看到胖子掏出来的那一大串铜钱,可以说是堪称离谱。
“这位兄弟,你怎么买这么多呢?”面对这个如此火急火燎买米的胖子,有人当即好奇地询问道。
“隔壁街的米店没有米卖了,而街东头那间已经涨到七十五文钱!”胖子在接到米袋后,显得心情大好地透露道。
“我要二十斤!”
“我要三十斤!”
“我们都要三十斤!”
……
话音刚落,一帮原本还在观望的顾客当即扑向杵着数钱的小二,却是纷纷挥舞着手中的钞票疯狂地道。
人性便是如此,刚刚还想着联合要求降回原来的价,而今却是挤破脑袋争着买米。
“我……我也要二十斤!”
李和看到前面疯狂购买的人群,亦是不得不接受米价突然从六十文钱涨到七十文钱的事实,只好加入了抢购潮。
跟其他人不同,而今他家的米缸已经见底,哪怕这个价格再翻上一倍,那他亦是只能被迫买入高价米。
至于因为换票而损失的每斤五文钱,却是只能接受这个悲催的事实了。谁让他刚刚贪婪,明明有着米票可以换米,结果选择了这种不靠谱的银钱。
此时此刻,这场抢购潮仿佛是一场瘟疫般,在京城各间米店门前上演。
“米价怎么涨这么高?”
“鬼知道呢,快去买米!”
“走,再不买就买不到了!”
……
虽然很多百姓不明白为何突然米价暴涨,但现在已经不是思索这些东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囤积大量的粮食。
其实这一场恐慌很大程度并不是真的缺粮,而是由于京城出现恐慌情绪,这跟后世的很多抢购潮是同一情况。
当然,以襄阳侯李瑾为首的权贵阶层依仗自身资本优势进行囤粮,确实让京城米粮的供应量大幅下降,这种恐慌情绪很容易导致米价飞涨。
“咱们店里的米已经告罄,需要的明天早上再来!”
好不容易轮到李和准备购米,结果发现小二突然亮出来了一个新的牌子,竟然是要停止继续卖米。
“没有了?这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明天再来呗!”
“明天可不是这个价了,兴许还是买不到!”
……
百姓在看到米已经告罄,亦或者是刘掌柜不准备继续“低价”出售,却是只能默默地咽下这个苦果。
“怎么会这样?”
李和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知道今天自己做错了选择。
如果他还是那位阔少爷,亦或者是刚刚继承家业的新家主,自然不需要贪图小利出售手中的米票,但奈何现在已经是贫困潦倒了。
刚刚看似赚了一成,果然反而赔了一成。偏偏这个事情还没有完,而今刘掌柜以告罄为借口,谁都不知道刘掌柜明天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反观那一张米票,而今皇家米店的米粮充足,不仅不需要担心涨价的问题,而且还可以大大方方地换到足额的精米。
在想明白这个事情后,他第一时间跑回去找那个眉间长着一颗痣的青年,但那个青年已经将手中的米票高价转手。
时间来到七月底,京城的“米荒”变得更加严重了。
虽然北直隶组织百姓灭蝗,但顶多是减少和挽回一点损失,根本不可能避免今年秋粮歉收的结果。
至于运河的堵塞问题比想象中要复杂,黄河原本就是一头不可驯服的水兽,在夏季反而更加的反复无常。
河道总督衙门想着让黄河按它改道的方向重新规划新河道,结果洪水暴涨之后,竟然又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河道总督衙门越是想要尽快疏通京杭大运河,越是想向黄河借来适量的黄河水,却是越容易忙中出错。
其实这个事情并不能全都责怪河道总督衙门,治理黄河和疏通京杭大运河原本都是两件极度困难的事情,而今偏偏要求河道总督衙门一并做好。
只是不管什么原因,由于南边的粮食和货物不能北上,而今年北方秋粮歉收已经成定局,令京城的米价轻松突破了百文大关。
至于可以轻松从皇家米行换到精米的米票,一些精明人发现有利可图后,却是纷纷做起二贩子,而米票的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
养心殿,檀香袅袅。
“臣愧对陛下隆恩,请陛下治罪!”身穿一品官服的户部尚书李嗣来到殿中,显得恭恭敬敬地跪下道。
他是广东广州府人士,由于年少勤奋好学,加上天资聪慧,刚刚二十出头便已经金榜题名,初授南京户部主事。
虽然他在朝中没有靠山,但凭借自己的算术天赋,加上做事勤勉且稳重,花费三十年的时间终于爬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现在遇到明君弘治,让他这位户部尚书如鱼得水,这些年将户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让帝国蒸蒸日上。
却是不承想,自己最终还是出事了,而今可能是身家性命都不保。
朱祐樘居高临下打理跪在地上的李嗣,却是将手中的奏疏放了下去:“你怎么能……能让朕如此失望!”
“臣罪该万死!”李嗣已经知晓奏疏的内容,又是自责地认罪道。
朱祐樘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但最终还是念及君臣的情分:“既然事情已经传开,朕亦不能保你了!你将米票推广计划办妥后,上呈《弘治财政新例》,便上疏引咎请辞吧!”
米票推广计划,其实是很早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