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是霍琮不对!
然而木已成舟,积习难改,他愤恨地磨了磨牙,在内心痛斥自己的没出息,自暴自弃地倒在了床上,卷起褥子,自动滚进了床铺最里面。
反正没几个小时就要天亮,凑合一晚得了。
过了十几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身旁的床铺微微下陷。
霍琮也上床了。
郦黎默默又把自己裹紧了些。
他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一晚上,思考一些诸如人生哲学、道德伦理,和他哥们究竟为什么会对他产生那方面性趣的严肃问题。
没想到,刚躺上床没一会儿,困意便汹涌袭来。
可能是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大脑自动分泌了过量的褪黑素,郦黎虽然努力用意志力抵挡困意,但事与愿违,没过多久,他就很不争气地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
春夜过半,风声渐止,万籁俱寂。
殿外落月满庭,殿内熟睡的郦黎翻了个身,靠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感受到熟悉的体温,郦黎牌寄居蟹咂了咂嘴,又往自己的新窝里蹭了蹭。
他非常自然地在霍琮怀里找到了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搭在霍琮紧实的胳膊上,长腿一跨,直接把霍琮当成了自带体温的人形抱枕牢牢抱住。
但潜意识中缺乏安全感的体验,让郦黎就算在睡梦中,五指也紧紧攥住了霍琮的衣襟,半点也不想撒手。
感受到身上莫名多出的重量,霍琮眼皮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他伸手托了一下郦黎的大腿根,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霍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微微侧身,伸手把人又揽近了些。
他的手指轻柔地按在郦黎脑后的穴位上,像在抚摸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至宝,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少年单薄的身子蜷缩着,露出一段白皙纤瘦的脖颈,披散的乌黑长发如瀑布倾泻了满床,溶溶月色清辉之下,好似仙鹤化形一般,玉质金相,神清骨秀。
然而如今这世上,除了霍琮外,也再无人敢如此放肆地直视天颜。
——只因为躺在他怀里的,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
虽然宫变是郦黎被逼无奈之下的背水一战,但霍琮很清楚,若严弥身死的消息传开,只此一役,便足以引得天下震动。
在世人眼中,这位少年皇帝审时度势,韬光韫玉,以一介傀儡之身,收拢私库,设计除奸;还顺势收复了京城禁军兵权,以祈雨祭祀赢得全城百姓民心,假以时日,定会成就一代明君盛世。
而郦黎在众朝臣心中的形象,恐怕也变成了心智老成、隐忍果决的年轻帝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还自带天佑光环。
可霍琮凝神注视着怀中少年那微微张开、形状漂亮的唇瓣,和其中一点若隐若现的粉红舌尖时,满脑子想着的,却都是以下犯上的糟糕念头。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不可以。
——至少是现在,今天,暂时不可以。
霍琮放在身侧的手指痉挛地抽动了一下。
最后不得已,他开始在脑海里默背《孙子兵法》。
正当他背到一半时,寂静黑夜里,忽然响起模糊的梦呓声:“等下护士来换药的时候,记得喊我……”
霍琮搂着他的手微微一紧。
过了一会儿,郦黎又哝哝道:“手术……会好的,你别怕……”
虽然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他说梦话的时候,眼角却渐渐湿润了,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霍琮微微一怔。
他本以为郦黎已经忘记了那段记忆,还在想着,忘记了也好。
反正也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睡一觉,就好了……不疼……”
霍琮静静望着窗外的婆娑月影,时隔多年,终于有机会,说出了这句上辈子没机会说出的话。
“嗯,一点儿也不疼。”
他低下头,牵着郦黎的手,含住少年的唇,很细致地描摹着饱满的唇形,再缓慢地深入,一点一点地填满。
比触碰一朵盛开的蒲公英还要轻柔。
郦黎微蹙着眉头,似乎是呼吸困难,纤长睫毛颤抖着,渐渐又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神情。
但和之前惹人怜惜的脆弱完全不一样,反倒勾起了霍琮心底潜藏最深的恣睢欲念。
他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霍琮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耐心等待着下一次天明的到来。
他该离开了。
但在临出门前,他脱下了自己贴身的金丝软甲,放在了床上。
霍琮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仍熟睡的郦黎,转身时,还带着些许温存柔和的神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肃沉静。
他推开寝宫大门,抬手冲想要禀报的季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快步走出一段路后,才沉声问道:
“卢弦到哪里了?”
季默回禀道:
“目前大军距离京城,已不足十五里。”
郦黎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坠入了无边深海,一只巨大的漆黑章鱼慢吞吞地游过来,缠住了他的手脚,还将他紧紧包裹在怀里,像玩具一样用力挤压、揉弄。
他奋力挣扎,想要逃离束缚,却听那章鱼咧开嘴巴,发出了浑厚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