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本该在酣境福地被一剑枭首的月央特使,此时正站在燃烧的国宝前,滚滚热浪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从她身旁两侧分开。而古白石那圣洁的光芒,也无法阻止穆雨晴的步步迫近。
古白石下,传来一声痛苦与愤怒的嘶吼。
“你来晚了!”
穆雨晴冷笑道:“你应该庆幸我到底还是来了!原计划是由你引出墨麟人的国宝,再点燃灵脉之火将其毁去。结果你这废物却被墨麟人镇压,灵脉之火也因此弱了一半!若是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我又哪里有留你活命的必要?”
古白石下的声音顿时沉默下去,而后,穆雨晴则缓缓扬起手来。
伴随她的手臂抬起,整座龙台定山都开始微微颤抖,这座用以镇压荒魔,不死不休的圣物,此时竟仿佛有在外力强迫下离地而起的趋势!
而黄龙,正是在此危急关头赶到战场。
老将军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向外虚握,体内元婴迸发咆哮,顷刻间,数十张杏黄符纸自虚空而生,每张符纸都蕴含着近乎金丹修行人的全力一击,而数十张符纸转眼间便在黄龙的号令之下,卷成一杆黄澄澄的长枪!
黄龙怒吼一声,胸、肩、背、腰……千锤百炼的肌肉,如流水一般舒张,又如劲弩一般收缩,以最纯粹而直接的方式,将那杆符纸凝结的长枪投掷出去!
顷刻间,天地变色,漫天朝霞都像是被疾飞的长枪夺走,只余下空荡荡的晴空。
而另一边,吕天晴也立刻看准机会,口中呼喝敕令,神念与头顶龙首强行合二为一,以军魂强压了圣兽的本能畏惧,而后将一道漆黑的霹雳从龙口中喷出,直刺向穆雨晴的后心。
上有令天地变色的符枪,后有结阵而发的圣兽罚雷,穆雨晴却仿佛视若无睹,只是抬起左手,摆出拒止的手势。于是黄龙的符枪,龙首的霹雳,都在半空凝固住了,仿佛时间与空间都在这一刻被强行中止。
之后,穆雨晴左手缓缓握紧,伴随五指收拢,手背上青筋也条条绽起。与此同时,半空中被凝滞的咒枪与雷霆,则像是纸上的涂鸦,伴随纸张的褶皱,扭曲成滑稽的形状。
哗啦!
没有任何声响,却又仿佛在虚空中炸碎了琉璃似的空间,咒枪与雷霆同时化为齑粉,而由之而来的反噬,也直接传递到了施术者的身上。
吕天晴当场七窍溢血,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黄龙也闷哼一声,右手小指的一个指节直接爆成了一团血雾。
但也就趁着这片刻功夫,黄龙已经越过了最后一段路程,从半空径直落入墨麟军的短阵之中,取代了吕天晴的位置。
另一边,王洛则自然而然站到黄龙的右前方,顺理成章地融入到短阵中,作为阵眼的屏障而存在。
这份惊人的战斗直觉以及阵法知识,让黄龙错愕了一个瞬间,随即笑道:“好,咱们向前!”
下一刻,黄龙的脚步率先向前迈动,身前身后,其余墨麟人也随之而行,人们踏足炽烈的土地,迎面而来的热浪仿佛将空间都灼烤得扭曲,但每一个阵中人,都牢牢维持着镇定,没有将一丝一毫的真元用于抵御高温。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黄龙手上。
而黄龙则将所有人的力量集中一处,他右手隔空虚握,于是成千上万张杏黄符纸自四面八方涌来,却不再是凝结为武器,而是似飞蛾一般,去扑古白石上的灵火!
一切围绕龙台定山来打,黄龙显然比任何人都更能恪守自己定下的规矩。
而穆雨晴见此,脸上的从容也稍稍退去,她试着伸手阻止那些飞舞的符纸,却发现每一张符纸似灵巧的飞鸟,总能以异常敏锐的动作,避开她的直接打击,而成千上万的飞鸟同时扑下来,穆雨晴便不得不用上双手。
随着她右手动作,漫天飞舞的杏黄符纸,终于全数被锁定在半空,然而也在同一时间,刚刚升起一点点的龙台定山,也轰然坠下。
与此同时,王洛则在阵中借着黄龙的掩护,做好了自己的准备。
筹备一夜的破局之法,不妨就用在此处。
但黄龙的声音,却在此时传入他的脑海。
“留好你的绝招,王山主!她并不是最关键的敌人,需要你用出绝招的另有其人!”
物归原主
如果将人与人的默契以数值打分,王洛愿意给并肩作战时的黄龙打到90分。
这位为人处世上颇为粗线条的老将军,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心思之细腻却几乎令人发指。
王洛从没和黄龙提起过他现在握有一个绝招——在卜明楼枯坐一夜,正是为了筹备这足以决定胜负的一手。
但老将军却凭借着异常敏锐的洞察力,从王洛的细节动作中,便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些什么,又能做到些什么。
黄龙丝毫也没有怀疑,身前那个距离金丹仍差了临门一脚的小家伙,能做到元婴老将也做不到的事——击倒一个化神级别的荒魔。
但是,基于这般充分的默契和信任,黄龙却还是给出了一个令人分外错愕的指令。
留好绝招,留给穆雨晴以外的人。
王洛一时错愕,与墨麟短阵的衔接都险些出现障碍。
黄龙所说的另有其人……莫非是韩谷明?那个在总督府中苦苦支撑,却显然已经距离化荒越来越近的韩谷明。
城郊的异变发生到现在,时间说短也不短,但是周围居然没有任何人赶过来。茸城的戍卫军团,青萍司的青衣红衣,这些掌握着国家暴力的人,却在如此紧要的时候集体渎职!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下令要他们这么做,要他们背弃自己的天职,眼睁睁看着荒芜的气息泛滥于城郊,却无动于衷。
而整个茸城,只有一人拥有这样的权限。
很难说韩谷明现在是否已经彻底化荒,但那毕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不能在他化荒前阻止他,那么整个茸城最可怕的敌人,就非他莫属。
所以,如果真有什么杀招,自然要留给韩谷明。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一方面,韩谷明已经给韩瑛留下了保险措施,即便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未必用得到王洛的杀招:另一方面,若不将污染的源头诛杀在这里,后面必然还会出现更多如韩谷明一般的受害者……
“不,老夫不是指韩谷明。”
脑海中,黄龙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静。
“龙台定山下面的东西已经跑了,刚刚那荒女假装被我的咒符牵制,用了双手,导致龙台定山尚未浮起就重新落下,山下荒魔无法挣扎而出,但那只是障眼法,留在山下的只有空尸,它的元神已经跑掉了。”
王洛闻言一惊,因为这般细节,他刚刚的确没有看出来!而且,跑掉了!?
“这是此类荒魔最拿手的绝技,看是看不出的……但它们也过于小觑了墨麟的国宝,即便被灵火焚烧,威能萎靡,但龙台定山与老夫这法宝主人的联系并没有被切断,所以,老夫也至少不会分不清古白石下压着的是活物还是尸体。”
“所以,黄老将军,你判断那个跑掉的荒魔,威胁会更强吗?
比眼前这个化神的荒魔,还要强?就在王洛与黄龙以神念对话时,穆雨晴已经隔空震碎了所有的杏黄符,那成千上万的符纸,转眼间就尽数化为灵力丧尽的纸屑,又被灵火烧成飞灰……元婴老将借助阵法才得以全力发动的绝招,对更高境界的修行人来说,反制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王洛看来,穆雨晴此时的赫赫凶威,多半是某种透支状态下的短暂爆发——荒魔在茸城终归是客场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