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在皇太子明确表态之后剩下的一些尚在观望的朝臣们霎时也如风吹麦浪般纷纷折腰七嘴八舌地嚷着“附议”二字。连豫王和淮王在畏缩了片刻后也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站进了阶下进谏的队列。满殿之中现在竟只余一位大梁客卿还留在原处用清冷如冰雪的眼眸注视着这一切。
&esp;&esp;如果单单只是群臣的骚动的话梁帝还有几分信心可以威压住他们但此刻面对萧景琰的烈烈目光他开始有些心神慌乱。
&esp;&esp;因为他了解这个儿子对于祁王和林氏的感情当初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尚且会不计得失大力争辩现在确凿的证据已经出现萧景琰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esp;&esp;不压住这个儿子就稳不住当前嘈乱失控的局面。可梁帝左思右想才突然现他现在手里已经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东西可以辖治得住一位政绩赫赫的监国太子了。
&esp;&esp;对于天性凉薄的老皇而言萧景琰出预计之外的成长远远比莅阳长公主刚刚披露的真相还要令他觉得震动和难以接受所以他咬着牙游目殿内想要找到一些支撑的力量。
&esp;&esp;老臣、新臣、皇族、后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他所希翼的表情即使是温婉柔顺的静贵妃此刻的眼睛也明亮得令他无法直视。
&esp;&esp;雄踞至尊之位称孤道寡数十年梁帝直到此时才真正品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已做不到象当年那样强悍粗暴地否决一切异议了。
&esp;&esp;在一番鼓嘈之后。大殿上慢慢还是安静了下来但这份安静中所蕴含的沉默力量却比刚才那一片混乱地叫嚷更令皇帝感到压力沉重。因为这显然已经不是冲动。不是单纯的随波逐流冷静下来的群臣们。依然全部站在进谏地位置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退缩之意。
&esp;&esp;梁帝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展到这个程度那么无论再僵持多久结果永远只有一个。
&esp;&esp;“朕……准诸卿所奏……”
&esp;&esp;老皇虚弱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萧景琰的心头顿时一阵激荡不过他立即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形诸于外只是飞快地看了蔡荃一眼。
&esp;&esp;“陛下既已恩准重审赤焰一案这主审地人选也请一并圣裁了吧?”刑部尚书恭恭敬敬地躬身道。
&esp;&esp;“这个场合不议朝事”梁帝的口气有些绵软地拒绝“……主审人选改日再定。”
&esp;&esp;“陛下兹事体大不宜拖延。既然今日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改期呢?”中书令柳澄接言道“老臣刚刚想了想。这主审人选非同小可须德高望重、忠正无私。且又精明细致才行。一个人恐怕难当此大任还是多择几名。共同主审才好。”“柳大人之言甚是”沈追立即道“臣举荐纪王爷。”
&esp;&esp;“臣举荐言侯!”穆青的嗓门儿依然很大。
&esp;&esp;面对此伏彼起的举荐声梁帝用力闭了一下涩的眼睛。其实谁来做主审官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萧景琰还在赤焰一案将来地结果便清晰可见即使是身为九五之尊的自己现在恐怕也无力阻止最后纪王、言侯和大理寺正卿叶士祯成为了支持率最高的主审官候选梁帝在心头突然涌起的疲倦感中让了步全部照准。当承担重任的三人跪拜领旨时一直把持得很稳的萧景琰突然觉得喉间有些烫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梅长苏。
&esp;&esp;梅长苏依然保持着沉默在象一锅沸水般翻腾着的朝堂上他安静得就跟不存在一样。可是只要认真一点观察就可以现他那双黑嗔嗔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直灼灼地盯着御阶之上佝偻着身体的苍老帝皇仿佛想要穿透那衰败虚弱地外壳刺入他强悍狠毒、唯我独尊的过去……
&esp;&esp;但是梁帝并没有感觉到这位客卿的目光他正抖动着花白地须颤巍巍地起身想逃离这间令他呼吸不畅的大殿。太子和朝臣们依然在他离去时恭敬地跪拜但至尊天子心中地感觉已经与以前俯视群臣时截然不同了这种不同是骨子里地被感觉得越深刻越是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esp;&esp;静妃依常例随同梁帝起身但她刚刚伸出想要搀扶的双手梁帝就一把推开了她只靠在高湛地肩上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登上了龙辇。对于这种拒绝静妃并不在意她的唇边勾起了一丝淡然的笑意安之若素地另乘步辇返回内宫。
&esp;&esp;皇帝寝殿的小炕桌上上午未完的那盘棋局依然按原样摆着一子未动梁帝踉跄着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掀翻了棋盘黑白的玉石棋子四处飞溅有几粒还砸在他自己的脸上砸得皮肤隐隐生疼。
&esp;&esp;寿仪之后父子再战……可如今还能再战什么呢?无论棋局的结果如何当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志屈从于太子和朝臣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弃子认输。
&esp;&esp;赤焰一案是横亘在父子们之间最大的一个心结这个梁帝早已知道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桩案子的背后居然还有那么多连他也不知道的真相他更没想到的是事隔整整十三年后这一切竟然又重新浮出了水面就好象那些亡灵的怨念坚持着不肯归于平静和安息。
&esp;&esp;梁帝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刚想叫静妃又硬生生地停住。
&esp;&esp;上午临走时从侧廊传来的那些嘶吼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闪回到了老皇的脑中他拍了拍桌子大声叫道:“来人!召越妃!召越妃见驾!皇帝依然是皇帝旨令也依然被执行得很快。未及一刻越妃便被引至殿中。她如今风采已失。看起来完全是个憔悴的老妇只是一双轮廓优美的眼睛中时不时还会闪出幽冷地寒光。一见到梁帝。她立即扑了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反复地说:“陛下。臣妾要密报……密报……”
&esp;&esp;“越妃”梁帝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整张脸抬高“你要密报什么?是今天莅阳在武英殿的突然难吗?”
&esp;&esp;“臣妾要密报靖王……靖王他图谋不轨……”
&esp;&esp;“你在宫里景琰地事你怎么知道?”
&esp;&esp;“是左中丞东方大人说的…………”越妃急切地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他侄女儿进宫……跟臣妾说……东方大人是忠于太子地忠于太子就是忠于陛下……”
&esp;&esp;梁帝皱着眉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太子指的是已被废位的萧景宣脸色顿时沉了沉。
&esp;&esp;“靖王一直在召见朝臣不停的很多个……东方大人听到了风声……可陛下不上朝他见不到陛下只能想起臣妾。这么久只有他还想得起臣妾……只要靖王倒了太子就能回来了……东方大人是忠臣太子不会亏待他地。陛下也不会亏待我们的我们是告。是头功。您一定要把靖王碎尸万段把太子接回来……宣儿才是太子啊。挫败靖王的阴谋臣妾是有大功的东方大人也是支持宣儿的请陛下复立太子复立太子!”
&esp;&esp;说到后来越妃原来阴郁的神情变的异常激动不仅语调又尖又高嘴角还挂出白沫令梁帝十分惊恐。也许跟那位东方大人一样皇帝陛下也许久没有见过越妃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曾经风华绝艳的贵妃娘娘现在的状况竟然已变成了这样当初地精明和敏利已经荡然无存只余下了一身的偏执与癔想。即使她说的都是真地她的狂疾也并不假体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