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您看您这……哈哈,您有这本事怎么不早说,不然晨间我也不会……”哪敢随便骂人!“不会什么?”崔芄表情没什么波动,“不会善良告知,你家门口的路,我不配过?”哦豁!围观百姓还没散去的,眼神动作不要太精彩。吕大郎狠了狠心,把等了三个月,刚刚暮鼓前才得到的,一坛好酒塞给崔芄:“郎君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崔芄推回去:“你家的酒,我不配沽。”“可不敢,不敢!”吕大郎要吓死了,把酒塞到崔芄怀里就跑,生怕慢了被还回来。姜管事站在人群远处,正好看到这一幕,感觉……有点点爽。不管崔郎晨间有没有多看吕家酒肆的酒一眼,是不是想沽,就得这么收拾眼皮子浅的货!不过……他看热闹很及时,崔郎所有话都没错过,崔郎说疲累,刚刚的确有点像,可现在人群散去,崔郎眉目敛波,脚步利落,虽然并不想要这坛酒,但提上也不碍什么事,崔郎真的累?累的忍不了,要杠上屠长蛮?家远……也不至于时间不够,暮鼓三百下,要足足敲一个时辰,从最北边的修真坊到最南边的永阳坊都能够,永宁坊何至于?故意的?可谁会想要屠疯狗的关注?认识这种人有什么用,还能跟他交朋友,找他帮忙不成?若真是故意,又怎么会精准知道屠长蛮在哪?是了……他说的。姜管家恍惚想起自己一天的经历。棺材铺的八卦,珠宝店的街道,被屠长蛮拦的经历,他都说给了崔郎,如果有心,又大概知道屠长蛮这一天都在哪里晃过,差哪里没逛,堵人……也不算太难?而且棺材铺老板说别人定了棺材没来拿,正托人想办法找,可不得找到死了的那个老头?如果这一切都巧了,那崔郎怎么知道屠长蛮在找东西?屠长蛮人品不行,也不会随便透露任务……他这是被利用了?不能吧,谁能算的这么准,这么厉害?姜管家重重摇了摇头,摇完又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去这些地方,见到这些人,提供这些信息——崔郎君提醒的。棺材,老山檀珠串,酒,都是崔郎君好心提醒的。他本不该怀疑这一切,要不是想起有件事忘了办,他都不会走到这,看到这些,往这方向想……恰在此时,他又看到了崔郎君不小心,挨了小乞丐的撞,崔郎君仍然没有生气,还拉住小乞丐,帮对方拍了拍身上的灰,将之前在姜家得的谢礼,点心,粽子糖,包括刚刚不想要的吕大郎那坛酒,都给了出去,叮嘱小乞丐可以换钱换饭。心也太软了,怎么可能是耍弄心机之人?
姜管家摸了摸胡子,觉得自己应该想多了,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利用,他可是个精明管事呢。“原来是干这个的……我就说脸生,以前没见过……”“你说什么?他住哪?永宁坊!”“天爷,我就住永宁坊!昨晚听婆娘念叨,说搬来个新邻居,莫非就是这小郎君?这可不行,怎么能和干这行的做街坊,断断不行!”有人惊的拔腿就跑,得赶紧回去看看!不管别人怜悯嫌弃,还是提防惊艳,崔芄都没注意,他只是平静的归了家,在暮鼓声中,关门落闩,进屋掌灯。外裳脱掉,掉出一个纸团。小乞丐塞给他的,打开,是简短的信息提示,有名字,有地点,最显眼的——是屠长蛮和武垣。一一看完,崔芄将纸条移到烛边,点燃。静坐思索片刻,他转去隔间烧水沐浴,更衣晾发时,手里拿了本书册,就着淡淡烛光,缓缓翻开。“是你么……”修长指尖落到某处,他眉心微蹙,喃喃自语。册子合上,封面三字醒目——往生录。 幸会,武十三郎前日午后,长安城气氛突然不对劲,千牛卫右骁卫大理寺动作频频,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很多百姓都察觉到了,不知原因,也未曾想探知。大人物的事,还是少知道点好。崔芄也没想过窥探,他有更重要的事。可灼娘子死了。这般猝不及防。应该跟他没关系,毕竟他才来长安,与灼娘子只见过一次,还是因为搬家布置,想订花植,可若想知道内里根由……他一个庶民,权能有限,需得拽官府来查。而官府和官府是有区别的,人命案一般有几个辖处,大理寺,刑部,长安府尹,可能最快查知真相的,非武十三郎莫属。武十三郎,名武垣,年二十四,南衙十六卫中,领左右千牛卫,职中郎将,是皇宫内围的贴身卫兵,一年前帝后改制,他现在独领特殊南衙府兵,并遥领千牛卫统帅,单分出一支,为内卫,专为查处违法贪官污吏所设,对朝廷百官有监察职责,有便宜行事之权。武十三郎上任后,迅速办了几桩大案,能力卓绝,朝野震动,让所有人明白,内卫可不是只查贪官那么简单……因其敏感骇人程度,外面提起,少有直言内卫,仍以南衙府兵代称。传言武十三郎俊美英邪,最爱游走在危险边缘,风浪越大,他越狂,没有不敢干的事,没有不敢得罪的人,他手下队伍也是,是长安风气最惹人诟病的一支,看看今天屠长蛮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