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以前这群人都盼着他不归家呢?他偏不回去,谁如了他们的意谁是狗!但气人还是要气的:“多谢三郎提醒了!”李骞:……谁提醒你了!老子是在嘲笑你你不知道么!永宁坊,陈老头铩羽而归后,冲着年轻后生们好一顿不分敌我的输出,最后和大家一起仰望湛蓝天空,挨个排排坐,我的十三郎哟,鬼见愁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快点治治那个小崔郎君!崔芄并不知道有人想治他,带着屠长蛮,于未时准时到了姜宅,正在面对姜家族人的质疑。无它,小殓非常重要,也非常特殊,要沐身的,灼娘子一个姑娘家,尚未出嫁,怎么可以让外男碰!而且这外男还带了个黑脸壮汉,长安城谁不认识这泼皮!屠长蛮摸了把脸,感觉自己被针对了。他当下就想出声问候对面这老头的爹娘,崔芄一个眼神过来,他硬生生憋住,噎的翻了个白眼。没办法,谁叫来之前跟这小郎君约法三章了,未得准许不许说话呢?崔芄说了,只要今天全程听指挥,不保证他一定升官发财,但保证下次见面,一定让十三郎记住他。真是信了这小白脸的邪,怎么不知不觉就答应了!不过这崔郎是有点邪性,听他的话,的确有收获,不听他的话,还真倒了霉,这回就是真能成……升官发财算什么,只要能让十三郎记住他,康庄大道且有的走呢,要什么前程没有!他果断闭嘴,当面前这口沫横飞的臭老头不存在,心说你个老不死的等着,老子真生了气,你家没报案又怎么的,老子想查就查!崔芄看着这位族老,浅浅颌首,好说话又懂礼貌:“您说的是,的确不太合规矩,昨日情况紧急,我方才应邀而来,为灼娘子整身,既已做好,没必要让逝者再受罪,我便检查一下昨日所用材料是否干了,看能不能帮忙上妆,其它诸事,若您及几位族老愿意,可亲自出手,我便退在一侧,全逝者体面,不知可否?”族老们气势压过了人,让小辈乖顺了,得了面子,自然满意,假叹小辈们不懂事,就得咱们这些老东西帮衬着点,一会儿乖乖站一边,看着他们来。屠长蛮急了,杀鸡抹脖子的给崔芄使眼色。咱们干什么来了!灼娘子的死有疑,咱们不近身盯着,失了线索怎么办,怎么可以退居一侧呢!崔芄对族老们应声说是,表情平和,始终安静,什么都没和屠长蛮说,也没看他一眼。屠长蛮却莫名其妙的被安抚了,这么成竹在胸,胜券在握……是提醒他稍安勿躁,不要着急?行吧。
反正这不是他的场子,屠长蛮退居一侧,看崔郎怎么表演。转过屏风,是放在木板上的灼娘,和守着他的康氏姜年母子俩,母子俩守灵自是心甘情愿,一步都不舍得离开,族老们却是头一回看到灼娘的样子。身上倒是没有下人们传言里的塌陷可怕,瞧着挺完整,但那脸是怎么回事,怎么左右不一样,左脸上那是什么,黄黄土色,是泥?额头和右脸青青紫紫,是摔到石头了?不是说都修补好了么,怎么还这么吓人……不,修补的确是修补好了,尸身完完整整,是个人,可左右阴阳,明显感觉不协调,不协调就会觉得诡异,觉得害怕……本应该上前的族老们齐齐束手,悄悄放下刚刚撸好的袖子,没人上前。崔芄袖子却已经绑好:“那我开始了?”“你来,你来。”这下没有人再阻止,甚至主动让出了一条路。屠长蛮:……你果然是懂怎么让人闭嘴的。崔芄同样要了一盆温水,架凳,先是检查了放在逝者体内的支撑材料有没有晾干,先前做的防□□渗出隔挡够不够结实,需不需要换,才将带来的帕子润湿,替逝者进行小殓仪式的沐身。一般自然死亡的逝者,这项工作确由亲人完成,但灼娘子情况比较特殊,经过填塞处理,别人来反而容易破坏,崔芄就得心应手很多,因昨日在处理过程中已经细心清理过,今日的沐身,更像是一个仪式,而非清洁,不用暴露灼娘子身体,手持帕子伸进衣服里,就可进行。之后更换小剪刀,给逝者修剪指甲,手指脚趾,全部修剪成平整干净的样子。然后是梳发。崔芄见过灼娘子,昨日也提前询问过其母康氏,决定为其梳她平时惯常喜欢,也很适合她的发式,交心髻。梳篦通发梳顺,修长手指灵活在发间穿梭,分出两股梳起成双发髻,两髻中心各留一缕头发,绕髻交叉盘旋,成型饱满对称,更衬女子发密颜娇。将发饰一一别上后,崔芄放下梳子,开始上妆。逝者血气不在,皮肤失去水气,会很干燥,不易上妆,他先用温热毛巾为灼娘子敷脸,细细擦抹上自制面脂,才拿出妆盒,为其上妆。先是不同颜色的底膏,用很细很软的小刷子,上到不同颜色的皮肤上,少量多次晕开,慢慢的,灼娘子肤色变的均匀,坠崖导致的青紫看不到了,左右脸因为泥胶再塑不再诡异,颜色十分和谐,对称,上最后一层粉后,整个人已经和平时感觉无异。螺黛绘眉,唇脂丰描,胭脂染颊……崔芄动作始终不疾不徐,整个房间也鸦雀无声。